我是一名學生。我在國小的時候,喜歡上了坐在我隔壁的同學。不知道從哪個時候開始,她在我的眼中有一種奇怪的,難以形容解釋的好看,我已經不太記得她的長相,但我確定,她是一個十分溫柔的人。
我不是一個擅長表達的人,但當時我甚至沒有察覺到,自己將喜歡一個人所能做出的舉動,表露的多麼明顯,直到某個午休結束,下午上課鐘聲響起之前,她的好友攔住我,直視著我,並問我是不是喜歡她?她問我憑什麼喜歡她,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完全沒有資格喜歡她,如果要喜歡她,我得等到下輩子。
這震撼了我的心靈,使我錯亂,我覺得丟臉,覺得自卑而沮喪,我獨自一人走上校園的角落,我不知道自己是這麼沒有價值的存在,因為她篤定的語氣使當時的我信以為真。我在角落待了一節課,期間我的好友對我說了什麼我完全沒有印象,我不確定老師是否有做出任何處置,但在我印象中似乎沒什麼事情發生。這件事情完全的改變了我,我覺得什麼都不重要,我覺得自己是沒有用處的,不必要的存在,我變得更加不願意和人相處。如果在這件事情之後有人霸凌我,我肯定也難有任何印象,因為我將自己封閉在那段話的回憶當中,我不知道時間,也並不在乎時間過去多久。我成了行屍走肉。
我不確定將自己往後荒腔走板的行為歸咎於此是否是全然正確的,但若要此時的我評價的話,確定這是錯的,因為此刻的我已經明白了,我可以選擇如何回應。總之,當時的我停留在那個時間迴圈很久,甚至直到我高職時,幾首詩稍微讓我清醒了過來。幾個可愛的人出現在我的生活之中。
我是一個學生,但我完全不在乎讀書考試,是因為內容不理解嗎?也不是,而是在國小那事件發生的某個時刻,我開始有了劇烈的頭痛,吃止痛藥沒用,看醫生沒用,每次檢查都是沒有問題,我的父母為此苦惱很久,最後認定我只是不想去學校,這個結論讓他們憤怒,而且無奈。他們無法理解為何我無法專心在課業上,我曾經試著解釋,但無助於事。那段期間我也變得十分嗜睡,能讓我提起精神的,就是電玩、動畫、漫畫。在看這些內容的時候,因為持續地刺激,還有那種難得的清醒,使我更沉迷在這些沒用的事物上。
甚至有一段時間,那頻繁的頭痛使我在上課時主動撞牆,因為這樣我才能夠不暈眩,緩解自己的痛苦。我沒辦法保持專注,什麼事都叫我分心。我感覺萬分痛苦無以為繼,直到某個時刻,閱讀可以偏移我的絕望。我並不記得當時我都閱讀了什麼,但自2005年開始,我開始以自己的詩這個文體記錄自己的情感與經驗。時間或許更早或許更晚,但就是那個時段區間,我學會了迂迴表達自己的情感,以隱藏或著誇示的方法表露自己的情緒,創作使我得以自由,閱讀也是。
我的學習能力是沒有問題的,我確信這一點。但我所承受的,那個完全無法教人同理的痛苦經驗,從早到晚持續的頭痛,耳鳴,暈眩,以及沒有資格喜歡一個人那件事情,極大的扭曲了當時的我,讓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國中時期的我,去學校做的事情就只有睡覺,因為那是最能緩解我痛苦的方法,我在各個時期遇到的老師,對我都很友善,我對此心懷感激,能遇到他們完全是我的幸運。國中之後,我沒有告訴身邊任何人我會頭痛這件事情,因為國小時的試圖溝通並且無效後,讓我完全放棄了溝通。我的家人對此的態度是告訴我,我並不是唯一一個會偏頭痛的人──即使後來大學我終於想明白可以去做檢查之後,發現自己原來是神經病,證明了這不只是偏頭痛,亦即我的痛是不論清醒與否都會持續發生的,而非某個期間的突發狀況才會有的。這種痛苦我不希望有人能夠理解。我一度懷疑自己是否身懷某種絕症,甚或是什麼超能力,可惜兩者皆非。
寫到這裡我突然閃過一段回憶,我媽帶我到一間大醫院,排隊好幾個禮拜,每次去都做了各種檢查,但那名醫師完全不信任我,還有所陳述的症狀,並在看過報告之後,說我一切正常。也許是那時候開始,我放棄解釋這一切。直到我大學自己又去做了一次檢查,並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
頻繁的回顧過去,釐清自己曾經遇到的問題,對於認識自己是誰有什麼幫助嗎?我認為是有的,而且不一定要分享出來,我願意分享這些,是因為我認為分享認識自己的過程中,也許能對某些人提供一些幫助,如果有任何娛樂性或可讀性也很好,能讓更多人認識我的話,也很好。我的這段經驗告訴我,找到正確答案,可能需要很多時間,我運氣不差,六七年就明白了,即便到如今,頭痛的問題仍然沒有解決,但我從前的委屈和糾結在我得到答案時,所得到的巨大解脫與了然,是什麼都難以代替的。即便那或許是只屬於我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