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快速移動的天花板,濃烈的消毒水味和急促的腳步聲,讓日光燈看起來就跟跑馬燈一樣。
看來這次是真的完蛋了⋯⋯我是不是要去見安朵美達女神了?
只見醫生對著前方大喊:「快!病人心肺功能停止,呈現OHCA狀態,快準備電擊器!」
來不及了,醫生⋯⋯走馬燈已經開始在我眼前不停地飛奔過。
此時,影像裡熟悉的對話在我耳邊迴盪著:
「我答應妳,等我贏得比賽,拿到了獎金,我就到新加坡找妳!」
「我等你,秋耿⋯⋯」
「好的,我愛妳,伊馮!」
真是對不起了⋯⋯伊馮,我大概是真的沒辦法到新加坡找妳了。
不出意外,我就要到異世界轉生了⋯⋯
心中的懸念還沒放下,我感覺到身體一陣劇烈疼痛襲來。
那股疼痛就像是外面的皮膚被人狠狠撕下般,痛到令人全身顫抖。
我的眼前頓時一片黑,我只感覺意識離我越來越遠。
直到疼痛消失時,我才感到全身放鬆,腦袋放空。
我閉眼享受一股暖流竄過全身,那溫暖的如同被一個人擁抱一樣,令人感到安心。
此時,不知從何處傳來溫柔的聲音,他問我:「妳想救那個女孩嗎?」
我回他:「什麼樣的女孩?異世界的嗎?」
「不!是原本在人世間你和她約定好的那個女孩,伊馮。」那聲音說道。
我垂頭喪氣地跟他說:「現在的我,根本就救不了她,我已經死了,就連她現在的狀況怎麼樣,我也不知道?」
「你想跟她在一起嗎?」那個人問我。
「就算能在一起,我們的年紀也相差太多了。更何況,我早已無力挽回了,不是嗎?」我感嘆著。
「如果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用盡一切去照顧她、愛她嗎?」
我用肯定地語氣對他說:「當然,我都快成功了。那時的我,何嘗不是用盡一切為她付出。」
我聽見那個人發出低鳴又冗長的笑聲,不知是在嘲笑我,還是對於我的回答表示滿意。
笑聲停止後,那個人繼續問我:「你為何想救她?又為何你覺得自己有能力照顧她?」
「確實,我當初只是單純想救她離開那個家庭。沒想到,我們就這樣愛上了彼此,這對我來說,的確是一件很蠢的事。」我語氣一轉,「可是我並不後悔,因為她的心態比大人還要成熟,往往大人還比小孩更加幼稚,更加會逃避現實。因此,他們就將自己的小孩當作是對社會不公的發洩對象,在他們眼裡,小孩就是個麻煩。那當初他們就不該生下她,讓她跟著去承擔大人的錯誤與痛苦。」
那個人沒再說話,感覺他似乎在沉思著。
沒多久,我感受到了自己正在呼吸,知覺緩緩滲透全身。
這一刻,我開始感到手指顫抖,感知神經讓我感受到了棉質床單的存在。
我緩緩睜開雙眼,刺眼的光線使我不得不瞇起眼睛。
四周被拉起的簾子映入眼簾,我轉頭朝旁邊看去,架上懸掛著點滴。
同時,我隱約聽到外頭有人在啜泣。
我不禁用盡全力發出聲音,喊道:「嘿⋯⋯有人嗎?」
我被我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這麼稚嫩的聲線,彷彿是一個高中生剛要變音的樣子。
簾子外的人一聽到我的聲音,隨即發出驚訝般的尖叫聲。
他們迅速拉開簾子跑了進來,只見背後一名穿著類似護士服的女士,她用著英文對著門口大喊:「The unconscious patient has finally regained consciousness! Call the doctor quickly!」《昏迷的病患終於甦醒了!快叫醫生!》
讓我感到意外的是,對於英文一竅不通的我,竟然聽得懂那名護士在說什麼。
我看了一下自己的雙手,沒有任何老人斑和皺紋,甚至,比我原本的手掌要大了一些。
我問道:「不好意思,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看著那位將手放在我胸口上喜極而泣的婦人。
那名婦人輕撫著我的額頭,淚流滿面地告訴我說:「你剛剛在家裡不知為何突然昏倒並休克,我們趕緊把你帶來醫院。經過醫生的搶救,你仍然沒有任何反應,醫師方才宣判了你的死亡。然而,你現在卻甦醒過來,這真是個奇蹟啊!」
奇蹟啊!應該是神蹟吧⋯⋯
我看著四周,環境是如此陌生,我問那名婦人:「我現在人在哪裡?」
「傻孩子,你人現在在新加坡綜合醫院⋯⋯」
什麼!
我整個人從病床上彈了起來,我跳下病床,推開那名婦人,望向病床旁的窗外,倚在窗邊向外看。
外頭的景色就與一般醫院外的環境並沒有任何不同,然而最大的差異是──
鏡子上反射的我!
這張俊俏的臉比起轉生前原本帶有滄桑的臉龐,看起來更為年輕、稚嫩。
我喃喃自語著,「這個人看起來應該還是個高中生吧?」
經醫生的檢查,醫生認為這副身體可能是短暫性壓力過大,導致了間歇性休克。
在他看來,目前身體以無大礙,並提醒那名婦人,暫時不要給我過大的壓力。
我想,那應該是這男孩的母親。
我閉上眼,試圖習慣這個身體,順便整理思緒,了解眼前的情況。
就在這時,我發覺自己乘載了這個男孩的記憶。
眼前的婦人確實是我的母親,她叫克洛伊,我的父親則叫瑞安。
而我現在的名字就叫──瑞文。
我居住的地方,是由新加坡政府所提供的組屋,生活算是小康。
就在我出院沒多久,父親捎來了電話。
從母親跟父親的對話中,父親似乎正謾罵著她。
我則是站在公車站內,看著公車站牌。
我仍舊不敢相信,我轉生到了新加坡。
這也代表,我將有機會找到伊馮。
可惜,我試圖從瑞安的記憶中搜尋關於伊馮的相關訊息,但除了知道他就讀於明智高中外,一無所獲。
我們搭上擁擠的公車回到家中,挑高的大樓看似壯麗。
可一旦步入到了電梯間,才發現不管到何處,走廊的髒亂程度都沒有太大的不同。
母親按了電梯,我們似乎住在二十層樓的家裡。
這時,我不禁想起伊馮也住在這個樓層,但考慮到新加坡有許多組屋,這樣的巧合應該不太可能。
就在我們等電梯時,我後面出現了一個女孩,長髮披肩,手持橫向手機,似乎在玩遊戲。
我不免好奇的偷瞄了一下,
沒想到竟然是我平時在玩的遊戲,天空戰神。
那個女學生看見我盯著她手機瞧,冷眼瞪我,然後將手機螢幕轉向自己,明顯地表達她不打算讓我看。
對於這種高冷女孩,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好,畢竟我剛出院,可不想再次原地去世。
我們一起進了電梯,只見她不停嘆氣。
我從側面看向她的螢幕,她的角色似乎正在某處等待著誰,只可惜我無法看到她等待的玩家,我和母親就準備要離開電梯了。
我才剛與母親一同離開電梯,那女孩竟尾隨其後。
我心想,「難不成這女孩也住在這層樓?」
回到家裡,這房子的格局不大,大約兩房,有隔間,沒有門,我的房間位於靠窗的地方。
我來到書桌旁,坐在椅子上,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目前可以確定的是,這不是夢,是現實。
那個人似乎將我的靈魂放到了這個高中生的身體裡,然而,我不知道這個高中生的靈魂將去何方。
他會跟我一樣,去到那個人身邊嗎?
我目前感覺不到那個人的存在,就像死亡前的我,不相信有神與奇蹟的存在。
我下意識拿起桌上的手機,點開螢幕。
手機桌布上正好顯示最近流行的動漫圖案,這讓我不禁莞爾一笑。
進入主畫面,上頭的軟體一看就是現代高中生們的喜好:YT、TK、IG等。
就是沒有天空戰神。
看來這名高中生不玩這玩意兒。
我二話不說,將天空戰神安裝上去。
在等待的過程中,母親替我泡了杯恐龍美祿《Milo Dinosaur》。
看起來她是打算泡杯飲品替我壓壓驚。
母親對我說:「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明天再把作業帶去學校寫就可以了,老師跟我說的。」
有這麼好康?
我轉身跟母親說:「我覺得我的身體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我可以先玩一下遊戲,然後再寫作業嗎?」
母親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便走到廚房,準備做飯。
我開啟遊戲,輸入了我生前的帳號與密碼,沒想到,竟然可以登入。
我剛登入沒多久,伊馮就靠傳送跑來找我,她用著哭泣表情問我:「你去哪了?我好擔心你。」
我抓了抓頭髮,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今早發生的狀況,只好以假設性的方式問她。
「我問妳唷!如果我人在新加坡,妳信不信?」
「蛤?你人在新加坡?你不是在台灣嗎?」
「呃,這事說來複雜,我只能說,我變成高中生了。」
我打完這句話,她給了我許多問號,甚至不明白我到底在說什麼?
我跟她說:「不然,我們約個地方見面,怎麼樣?」
伊馮先是久久不語,後來,才說:「好!你要約在哪裡?」
我告訴她我所居住的地方後,伊馮吃驚地打出一排驚嘆號,說:「我也住在這裡!」
「誒!」
難不成!
我在對話框打上:「不然⋯⋯我們一起走到門口,然後把門打開。如果看到探出門外的人,我們就向前詢問。」
伊馮竟然答應了。
我起身緊握手機,朝著門口走去。
在嚥下口水後,我將手放在門把上,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迅速轉開門把,朝著門外走去。
當我左右張望時,突然發現原本跟我同在電梯裡的女孩,發現我正在注視著她,她隨即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不知所措地將手機放到下巴上,詫異地注視著我。
沒錯!真的是她。
我感覺到了,因為我的眼淚不知怎麼的,竟從眼角流了出來。
她也是,水汪的大眼,透出一滴又一滴的淚珠。
我走到她的面前,伊馮用著顫抖的語氣問我:「要怎麼證明,你是秋耿⋯⋯」
「我永遠都記得,在遊戲裡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是在黃昏中。」
我娓娓向她道來,那只有我們兩人才知道的秘密。
每說一個,她就拼命點頭流淚,直到最後,按耐不住情緒的伊馮,直接緊緊地抱住我。
她邊哭邊問我:「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說好,比賽勝利後才會來找我?」
我告訴她今天所發生的每一件事,雖然奇異,但不知為何,伊馮卻相信我說的話。
我問她:「妳不懷疑嗎?」
伊馮搖搖頭,她說:「我感覺得到,你就是秋耿。感覺是不會騙人,秋耿!謝謝你來找我。」
我喜極而泣的說:「要謝的話,就謝神讓我轉生到妳身邊,我會好好珍惜妳的,伊馮!」
「嗯,我相信你!」伊馮淚流滿面看著我說。
「只是⋯⋯」我有些愧疚,低頭說道,「原本的成就,直接被歸零了,我又得重來了。」
「笨蛋!既然你的記憶還在,你就可以繼續完成它,不是嗎?」伊馮嘟起嘴,對我罵道。
「說的也是,我會繼續努力的,伊馮。」
「我相信你⋯⋯」
沒錯,這就是我萬萬都沒想到的異世界轉生。
你如果問我,轉生後的我是否幸福?我會對你說,其實⋯⋯還真的蠻幸福的。
感謝,那個人讓我轉生到伊馮的身邊。
雖然堅持信念,不一定會成功,但意念的傳達會讓人牢牢記住你,等待某一天奇蹟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