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荔枝,photo by bookarchery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唐代杜牧的詩,詩裡頭的妃子是楊貴妃,看到從嶺南送來的新鮮荔枝即展歡顏,卻不知途中死了多少匹驛站的馬。「長安的荔枝」一書講的就是如何從嶺南將新鮮荔枝在楊貴妃生日前送達京城的故事。那是五千里的距離,也是九品小官李善德與死亡的距離。
四十多歲的李善德,因為從上林署(為朝廷供應瓜果蔬菜的單位)請假外出看房,看完房後面臨了京城房價高,若現在不買,日後更買不起。於是又衍伸出房貸問題,最終他跟招福寺借了香積錢(貸款)。誰知等他回到上林署,主管同事都默許「荔枝使」這樣的好差事該給向來老成持重的李善德一個機會,讓他發揮才能。
李善德雖精於數字卻不是個人精,即便再傻,他也知道自己被算計了。五千四百四十七里運送荔枝的路,他不逆襲就只能等安息。拼拼看,也許有機會在自己人頭落地前讓妻女後半輩子有房傍身。一路上他所目睹所經歷的不啻是資源配置加上策略管理的古代版case study。
要去拜見哪些大官小官,走公家機關有什麼資源,走商人借花獻佛又有什麼資源,用哪戶農家的荔枝園,用什麼方式封存荔枝,走水路走陸路。A計畫失敗了,plan B在哪?最終,李善德精算出從嶺南送新鮮荔枝到長安的sop。六月一日,楊貴妃生日當天,從嶺南到長安的路上,九成九的荔枝因為各種原因損毀了。最終抵達的只有一騎,兩壇,壇內放置了各種竹筒,竹筒裡塞滿荔枝。
荔枝使的功勞被上頭的人搶了,不意外,好在命保住了,家也還在。意外的是,李善德的房貸居然被繳清了。可最後他還是被安了一個貪贓差旅錢的罪名,仗二十,全家流放嶺南。李善德流放的日子是晴耕雨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當荔枝時節又來臨時,京城已發生安祿山之亂。再無一騎紅塵妃子笑,唯有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
長安的荔枝,架構了一齣充滿人間煙火氣的古代社畜逆襲。讓讀者看了又驚又險,心情跟著主角起起伏伏,為主角人在江湖飄,始終在挨刀的局面捏把冷汗,也為那縝密的精算,安排,分析各種荔枝存放法,各種路徑優缺點而嘖嘖稱奇。結局算是最好的安排,如主角所言:「就算失敗,我也想知道,自己倒在距離終點多遠的地方。」
方法是正確的,任務是完成的,但人心是難測的,人性更是經不起考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