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先和大家分享一個身旁朋友的故事。
男人心想:「此刻是刮去鬍鬚的最好時機」。浴室裡頭水氣還很猖狂,熱度恆常,水珠凝結。
上下震動,再來回細修,男人需要的只是正對鏡中的身影。細小的傷口正隱隱作痛,他用溫水不斷地沖洗,從那刻起浴室汪洋一片,滿過了毛巾掛欄,從排氣縫溢出一波又一波的暖流,不一會兒,廁所又是一頓的安靜,安靜至極。男人來回感應著肌膚上的剩餘鬍渣,越摸越起勁,他摸一次臉上的凹凸,水就會從蓮蓬頭上墜下一滴,再摸、越滴,最後又成了一座池子,重複窒息。
他雙眼閉闔,我知道他昨晚沒睡好。四小時是他最近允許自己孵化夢的時間,他忙打工、忙家教、忙社團和準備交換的資料,他不再認為自己適合和夢有過多牽扯,床僅是其中之一的媒介,而自己寧可在血絲眼球和咖啡因中,一路搖搖晃晃盪到夢想裡。
他不用說什麼,我看得出來他哭得很不像話,他自己也知道,只有在浴室那刻才能真正地褪去衣物,裸出肌理,擺出肚腩,再摘下眼鏡,用腳掌貼合濕黏磁磚,感受腳底的繭和這些日子的重量。
看油膩皮脂和冒痘的前額,讓鬍鬚助長了萎靡神情,他開始哭,那裡便是海洋,安靜無聲;後來又成池子,水量漸少,可依舊刮不乾淨,潛伏於深層的毛囊仍緊抓宿主,以附生方式不斷生長。
夢想或謊言?
而我想起The Sandman中第五集Dream說的話:
“Their dreams inspired them, and their dreams kept them alive.”
他們被自己的夢想啟發,同時,那些東西也是使他們活下去的一線曙光。
奪去那些後,的確人類就只是謊言,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那是希望。
上學期做了個「夢」的期末報告,我踞蹲在軟椅上,梳理從襁褓中至蹣跚步伐後有關夢的起伏,決定在深夜錄下自己的聲音。來回按下刪除和錄音鍵,清理沙啞的喉嚨雜質,在每一次的吐納中,夜晚像潛伏的獸,與我共同吸吐、相覷。從夜的謐爾裡強行梳整夢的虛實毛髮,在地獄火和酣甜海間跨境、摔落再融合。夢並非蕞爾小島,而是一片廣袤。
“It's fine to fake it 'til you make it, 'til you do, 'til it's true.”
沒關係的,一開始你可以先假裝自己是什麼、假裝自己擁有什麼,然後現實就會慢慢真的讓你成為那些、擁有那些。
Lana Del Rey在Snow on the beach裡呢喃哼唱著。
而我想夢想不就是如此嗎?它是假的,無可否認,至少目前的時間空間狀態下是這樣,可那處是爛漫繽紛、旖旎無限的,「希望」也是如此,不是嗎?讓人們長成自己的模樣,帶著希望的。夢,它不會消失,而會持續的被生產。或許某日,你不再被夢想間接攙扶,而是真正的互相認識,然後在某次夜半尋遊裡與那隻獸再度邂逅,也能理直氣壯地,馳騁夢境。
我是莫瑞,人生本就沒什麼意義,所以夢想會保持我們的好奇心,驅使我們前往自己也不知道的境地。暫時還不知道要幹嘛的話,就先來一場勇敢的大做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