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乖巧

每個人身上都有一些好的壞的標籤，像是你和不認識的人作自我介紹，或是你的家人朋友會如何形容你，但每種特質都是一體兩面的，即使看似正面的特質背後也藏著些無奈。

你好乖喔！都不吵不鬧。

你好乖喔！那麼會念書。

你好乖喔！都會主動幫忙。

你好乖喔！願意接家業。

從我有記憶以來就常被稱讚乖巧，我也一直以當一個乖小孩為傲，總是想維持一個乖小孩的良好形象，直到有個熟人告訴我「你想要什麼就直接說，不用那麼客氣的詢問」，我才驚覺我的乖巧無法表達我真實想法，對任何人事物都小心翼翼，深怕被人抓到錯處。

這份乖巧從何而來？

我在單親家庭長大，媽媽為了生計必須工作，白天在工廠上班、晚上去卡拉OK做DJ、假日在家代工，那時候的我常出入在阿姨家、鄰居家、保母家、安親班、同事家和我媽媽的工作場所，你必須聽話，否則會被挨罵、被趕出去甚至挨打。

記得很小的時候，我媽因為工作所以托阿姨照顧我，但當時阿姨和姨丈也有生活上的壓力，所以情緒上會比較激烈，打罵都是有的。印象深刻的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忘記刷牙洗臉了，總之姨丈就把洗手台放滿水，然後把我的頭壓進去，以至於我有點怕水。一直到有其他阿姨看不下去，才打電話找我媽去接我回家，聽說那時的我身上有多處瘀青，但問我怎麼了，我也只能說是因為我不乖。

這件事對我當然有一定的傷害，但傷我更深的是，知情的保母總是拿這件事威脅我，說如果不乖，就把我送回阿姨家，當時的我怕極了，所以我不吵不鬧，大人要我做什麼我就去做，而且深怕犯錯或是讓大人不高興。

等到再大一點能自己在家自理後，深深明白媽媽辛苦工作養育我，對我媽也是唯命是從，要我好好念書，我便每科都維持高分；要我讀商科考公立學校，我便考上公立學校的商業經營科；我媽獨自創業需要人手，我假日便去幫忙工作。我努力當個不用操心、看起來優秀乖巧的孩子，但那時候的我其實精神上出了問題，可是我無法表現出來，也不敢說出口，終於在大學期間選擇逃離，開心的過了四年自由的大學生活，交朋友、玩社團、談戀愛、ALL PASS，但我的好朋友形容我，很好相處但有些距離感。

大學畢業後還是回到家裡的工廠幫忙，但我其實不想繼承的，好不容易小小反抗一下，又因為媽媽不捨心血白費對我勸說後回來，就這樣六年過去了。如今的我一直思考自己真正想要什麼，而不是別人希望我做什麼，我總是太想維持在別人眼中的形象，害怕如果我不如他們想的好，他們便會討厭我或是傷害我，但是我不是完美的，我也有我的想法、情緒和缺點，我也有想任性的時候，那我為什麼要討好別人而虧待自己呢？張愛玲曾說：

不管你條件多差，總有個人在愛你。不管你條件多好，也總有個人不愛你。

不管我條件多好多壞，有多少優點多少缺點，我都想愛自己！

題外話

會認真想把這些寫下來是因為，前陣子有位對我很好的長輩和我媽聊天說：「××真的是有夠乖的啦！不然不會對他這麼好。」我才發現我並不感到開心，反而有些失落，我也常在想，是因為我表現乖巧所以你們喜歡我，還是我為了你們喜歡我所以表現乖巧？但我想這份乖巧始終代表一部分真實的我，就像我真心喜歡陪他們泡茶聊天、買好吃的新玩意去分享、幫忙做事等，只是希望有天我想表達內心想法或是去做想做的事時，也能得到他們的支持與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