釀人物｜職人演員的 2023 成長特寫──專訪《我的麻吉4個鬼》曾敬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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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敬驊的 2023 年能見度高，除了依然是廣告與活動的寵兒，作品也不少。首先是四月在疫情電影《疫起》中飾演 921 倖存者，接著在奇幻喜劇影集《不良執念清除師》中飾演有陰陽眼的書法世家後代；而在農曆七月鬼門開之際，他在領銜主演的《我的麻吉4個鬼》裡又再度「與鬼共舞」！
2023 的曾敬驊，戲劇使命不只要讓觀眾哭還要讓觀眾笑，且作品全然圍繞在生死與鬼神身上，題目又重又玄，這讓他在銀幕／螢幕裡的每一顆鏡頭的情緒、呼吸、氣場與頻率表演都變得敏感而重要。
或許曾敬驊只要演得浮誇或煽情一點，就能事半功倍地做好他角色塑造與說故事的任務。但他卻是無法這麼做的「曾敬驊」。
因為這個太陽、月亮、上升星座都落在踏實得要命的摩羯座上的演員，演一個角色就要換一份信仰。演員本人的真心會反映在角色質感上，他也無法欺騙任何人，包括自己。是以《返校》裡猶如一張白紙又有點困惑猶疑的「魏仲廷」作為曾敬驊的出道／本色表演是那麼地合適，簡直天時地利人和；而後來在《刻在你心底的名字》演 Birdy 的，又洽洽是曾敬驊處於急切想突破自我到達新境界的演員職人魂爆發階段。
曾敬驊與《我的麻吉4個鬼》導演謝沛如是同期
拍《不良執念清除師》時，曾敬驊則是花了不少功夫，把自己 100% 裝進導演林冠慧所要的宇宙觀與角色樣貌氣韻裡。曾敬驊回憶道：「冠慧導演事前已經精心寫好劇本和畫好分鏡表，所以會要我們完完全全按照她的喜劇節奏來讓角色做表達。加上劇本裡的台詞語法是非常獨特的冠慧體，要在台詞不能改的情況下，一字不差地跟著劇本念。一開始要花時間適應。但是講久、講習慣以後，就會覺得冠慧導演很了不起，可以開創出這麼有趣的角色和故事。」
至於拍攝《我的麻吉4個鬼》又是完全不同的體驗。曾敬驊坦言，謝沛如導演是他入行至今以來所遇過的，最溫柔的一位導演。
「沛如導演很會照顧演員。」曾敬驊如是說。畢竟《我的麻吉4個鬼》是部鬼片，裡頭有不少吊鋼絲以及情緒戲，且幾乎每場戲都有曾敬驊，可以想見演員在片場是壓力山大：「每天到劇組的時候，導演一定會先問演員昨天的工作會不會很累？甚至會在每一顆動作戲或是情緒戲拍完後關心大家。因為導演會給演員很大的討論空間，所以我們會盡情暢聊很多包括對於劇本的想法，有時候也會聊各自的從影來時路。」
曾敬驊拍《我的麻吉4個鬼》哭戲拍到陷入溺境
原來謝沛如從哥倫比亞大學讀完電影碩士後返台的時間，幾乎是跟曾敬驊的出道時間一樣的。曾敬驊感性道：「我和沛如導演兩人會分享一路走來到現在，怎麼看待自己的成長和境遇。我們的狀況很類似，對於自己能夠幸運被世界看見、對於付出和所得到的一切，都感到很不可思議。回頭看的話，還是會看見當初自己的不足，但也沒有辦法讓時間倒退、去彌補一些什麼，只能提醒當下的自己要更努力做好自己的本分，也要相信自己。」
不只相信自己，也相信團隊。回憶起拍攝《我的麻吉4個鬼》裡的結局情緒重場戲，曾敬驊飾演的「阿緯」角色必須一直哭、一直跑，無止盡地邊哭邊跑直到拍完為止。因為當時已經被疫情與劇組人員確診等行程拖延，這讓後期每次拍攝的日子都成了硬仗，其實也督促演員練就出表演的精準度。
但要怎麼一直哭、一直跑一整天？曾敬驊回憶那天的魔王戲：「我們從中午十一點開始拍，一直拍到隔天天亮，早上四五點。」對演員而言，情緒活與勞力活一起做，其實是巨大的消耗。曾敬驊分享當時身心靈都陷入到溺境的狀態：「拍到後來，我的眼睛是整個腫起來、完全睜不開，也幾乎被淹沒在情緒裡面，沒辦法跟劇組人員做任何交流了。就連大家問我『你還好嗎？』我也沒辦法做出反應。」
《我的麻吉4個鬼》戰友神助攻曾敬驊演「鬼上身」！
神奇的是，當時「阿緯」對片中其他角色的存在，卻還是有反應的。包括蔡嘉茵、張再興、陸弈靜和洪君昊等演員，都讓累到差點斷電的曾敬驊不知道又從哪裡得到能量，用最滿的情緒去與他們對戲：「還記得在我快跑不動時，後來聽到『Action』、一抬頭看見蔡嘉茵，她就站在我的終點。那一刻，我感動到不知道怎麼形容那個感覺？就邊哭邊跑去抱住她。還好她有來。」事實上，那場跑戲裡並沒有蔡嘉茵，但蔡嘉茵仍現身劇組，提供了紮實的那份幕前幕後所需。
另，蔡嘉茵、張再興、陸弈靜與洪君昊也都無條件提供著曾敬驊所需要的表演素材，因為這些演員在《我的麻吉4個鬼》裡所飾演的，是會附身在曾敬驊身上的鬼角色。提到他們，曾敬驊也是滿滿的感謝：「開拍之前我最擔心的就是演鬼上身的戲。」
舉例來說，來自宜蘭的曾敬驊雖然會講台語，但張再興的台語不是宜蘭腔。曾敬驊要模仿張再興的「氣口」，後來也體會出了訣竅：「阿興的台語算是模仿戲最難的部分之一，除了強調聲音之外，就是他的即興用語。比方說，形容一個人在猶疑不決到讓人不耐煩，他會用台語說『你現在是在泡咖啡嗎？』我在排練時就會把這些精髓拍起來，帶回家練習。」
曾敬驊復刻特色演員演技、演完進入待機模式
「演鬼上的時候，現在在模仿誰？什麼時候又要切換回自己？當下腦袋要很清楚。演每個鬼在跟別人互動時，都要明確讓對方感受到我不是我。最累的是，這四個鬼各有不同特色，落差又很大，所以每次演完真的就進入待機模式了。」不論模仿戲是不是表演入門101，這一次，曾敬驊是老老實實地完成了四個特色演員角色的表演復刻工程的。
「我不是表演科班，沒辦法像一些很厲害的演員，演一個角色像是換一套衣服那樣，穿進去、演完了就脫掉。對我來說，要模仿張再興和陸姊他們，就只能靠跟他們相處、請他們演給我看，再回家看錄影，慢慢磨慢慢練出來。」而這樣的土法煉鋼過程，有賴於鬼角色演員群不厭其煩地提供自己的表演，來讓曾敬驊揣摩與學習。
整個劇組都是曾敬驊的表演工作坊
或許科班練功有科班的優勢，但在劇組戰場上以務實的付出來迎戰，能量也是可觀。畢竟劇組裡有太多的一期一會事件「正發生」，且正正就是教科書裡永遠不會教到的事。曾敬驊還提到，《我的麻吉4個鬼》裡的「阿緯」一角，是從影以來所演過、離他個人生命經驗最遙遠的一個角色：「阿緯是一個很慘卻又很善良的人，剛看劇本的時候，我其實無法理解一個這麼慘的人，怎麼還會對別人這麼好？包括在雨天送便當給老人家，或是還想幫鬼完成遺願。他都泥菩薩過江了。」但進組以後，老天爺就派來一個小天使讓曾敬驊瞬間開竅：
「飾演阿緯小時候的弟弟演員鄒暟澐來的時候，我看他每天都很開心、無憂無慮地到處玩。尤其他和調皮鬼洪君昊兩個人聚在一起的時候超級吵！但是大家還是覺得他很可愛。因為他非常清楚自己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他不會對別人不禮貌，也很清楚自己的工作目標是什麼。他讓我理解到阿緯這個角色，有一半的靈魂還是活在童年裏面。可能長大以後的他，有 50% 已經社會化了，但是我覺得他有 50% 還保持在善良跟純真的狀態裡面，他還活在過去、個性也一直那樣，只是他忘記為什麼了而已。」
你看過了許多美景⋯⋯
入行六七年，今年 25 歲的曾敬驊，出道就入圍金馬獎，今年更是出國宣傳作品成為國際演員，影視圈熱鬧的盛宴風景沒少看過。然而當他在演出《我的麻吉4個鬼》這樣的戲時，卻又要把小人物陷入孤獨的邊緣絕望感放到最大。看盡繁華、備受簇擁，但也要自我放逐、靜舔寂寞。
問曾敬驊如今習慣過這樣兩極的生活了嗎？他坦言已經習慣。那麼他享受這樣的生活型態嗎？曾敬驊也誠實道：「一半一半吧。我知道要當一個好演員，好像不能太把角色跟生活融在一起。但就現階段的我來說，有時候我也沒有辦法做到徹底隔開的地步。可能一直拍下去，以後有一天會辦得到。」
很多演員會許願希望演到哪一類型的角色，然而曾敬驊目前是所有角色都想挑戰看看：「老實說，我不太會提前思考做不做得到的問題，我相信只要演員願意嘗試，可能一次做不到、兩次做不到⋯⋯但只要願意埋頭苦幹，有一天應該可以做到吧？」典型摩羯耐苦耐勞個性。
至於為什麼這麼執著於演戲？曾敬驊想了一下，答道：「我只知道我很喜歡在片場生活的感覺。在裡面，每天可以跟同一組人一起工作，看著大家各忙各的，可以很親密又很保持距離。偶爾大家一起忙到三更半夜、講講幹話，而且劇組裡面，各種人都有，可以看到人生百態，其實不輸看戲。」
2023 年， 25 歲的曾敬驊，在繼續邁向職人演員的道路上，穩定地踏出專屬於他的成長節奏。最新作品《我的麻吉4個鬼》8/18 全台上映。
採訪、撰稿：雀雀
攝影：莊泳翔
劇照提供：甲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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