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隨筆｜慢步者

慢步者 

　　眼前的巷弄硝煙四起，槍聲此起彼落。我手拿著步槍，躲在殘破的瓦礫後奮力地向前方射擊。

　　時間是１９４５年十二月，當時的納粹德國已經是強弩之末，聯盟國的軍隊從東西兩線向柏林推進，柏林城內曾經繁榮華麗的建築物早已在之前的轟炸和炮擊中變成一片廢墟。而我們軍團隨著蘇軍部隊率先攻入柏林，城裡的戰鬥越來越殘酷，蘇軍與德軍在每一條街道進行激烈的巷戰，寸土必爭，戰鬥極為慘烈。

　　在槍聲短暫的間歇，街道中間的一片瓦礫堆中突然傳來嬰兒的哭聲，那是一名德國孩童在絕望地哭泣，身處兩軍互相交火的猛烈彈網之下，這名嬰孩隨時都可能在戰火中失去生命。

　　「布朗，你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我問道。

　　「是啊……是嬰兒的哭聲。」

　　「但也只能怪這孩子運氣不好了。」我無奈的回答。

　　平常總是吵鬧的布朗罕見地沉默，我心想或許是戰事接近尾聲，他也疲憊了吧。當我正想鼓勵他幾句時，突然！布朗竟然猛地站起身來，毫無防範徑直地走向那座傳來哭聲的瓦礫堆。

　　「布朗！你幹什麼！快回來！」我嘶吼道。

　　「這個笨蛋，快掩護他！」

　　蘇軍戰友們發現了布朗的舉動，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大夥都停止了射擊，但槍口依然警惕地對準前方，隨時準備用火力掩護接應自己的夥伴。

　　可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對街的槍聲竟瞬間停止，德軍也停止了射擊。在雙方無數槍口的對峙下，看著這名蘇軍士兵布朗走到那座瓦礫堆，慢慢的將孩子抱了起來，緩步朝著街道邊上的一處安全掩體走去。此刻，剛剛還是槍聲大作，子彈橫飛的殺場上，只留下那布朗一步步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整個街道處於不可思議的沉寂中。

　　在他平安的回到戰壕後，同伴們急切的圍上前去，一邊檢查他的傷勢一邊問道，

　　「為什麼在槍林彈雨中，你敢去救那個孩子？」

　　「人性的光輝，會讓殺戮停止。」他回答。

　　布朗低著頭開始向我們述說了一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１９４０年６月，德軍撕毀和平條約向蘇聯首都莫斯科發起進攻。蘇聯政府在莫斯科以南構築多道工事，進行艱苦的抵抗，可是激烈的戰鬥仍然不斷向首都逼近。

　　「烏法」，一個距離莫斯科僅只有３０幾公里的小城鎮，自然而然因主力部隊都調往莫斯科固守而被輕易攻陷。在殘破的城鎮中，幾名德軍士兵正小心的搜索前進，突然！前方傳來一陣狗叫聲，士兵們循聲追去，只見一隻小狗趴在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身旁，正舔拭著少年的臉頰，少年躺在地上動彈不得，顯然是受了重傷。

　　小狗轉過身，對著德軍士兵發出急切的悲鳴，少年猛然發現了身旁的德軍士兵，面容瞬間慘白。無奈之下少年不斷的搖手，懇求士兵們不要殺死自己的小狗。儘管聽不懂少年的話，但德軍士兵們似乎還是明白了俄國少年的意思，而小狗依然在不停地舔舐受傷的少年，然後向士兵們搖著尾巴，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士兵們也知道，小狗是在乞求他們救救它的主人。

　　幾個德軍士兵面面相覷，片刻之後他們默默地繞過少年和小狗，繼續向前方走去，而那個少年正是當年的布朗。也正是因為當年的感動，才讓幾年後的布朗做出了那樣的選擇。

　　聽到這裡，我不僅低聲感嘆，果然人性的光輝，永遠都可以照亮黑暗……，我向前給了布朗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由衷的以你為傲，願上帝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