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這一代人

星期天下午，我們幾個老友記相約淺水灣，喝茶，聊天，排演話劇，然後漫步沙灘，觀賞無敵海景。

大概是長假期的緣故，沙灘上來了一夥又一夥的旅遊團遊客，清一色來自中國的老年人。內地導遊大聲宣佈：「現在可以自由活動啦，三十分鐘後上巴士，記住莫遲到喔！……」

默默注視著身邊來來去去的遊客，發現這一批批的人，似乎是第一次出境旅遊。為何這樣推斷？因為好多大媽仍然穿著長長的絲絨裙，配上時髦的高跟鞋，還有大叔穿著不合體的西裝，白色襪子配搭黑色皮鞋。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了，大多數中國人都見多識廣了，就算走馬觀花，蜻蜓點水，也不該如此穿著打扮「到此一遊」的吧？

曾在入境處工作的朋友告訴我，內地團的人，就數這一代老人家最麻煩。問何解，朋友說，過關時他們會一擁而上，五六個人擠在一起，一定要職員大聲喝止，才肯退回去乖乖排隊。

這使我想起當年陪同來自杭州的一個廠長的趣事。該仁兄第一次搭地鐵，明明手中有地鐵票的，卻在入閘時偏偏和同行的人一起相擁而過。堂堂廠長如此失禮，令人瞠目結舌。

正想著，沙灘上忽然響起刺耳的大聲公聲音，救生員哥哥提醒某些遊客：「此處警戒，請勿闖入！」

寧靜的沙灘變得喧鬧不已。這裡有人嚷嚷合影留念，那裡有人抱怨沒啥好看，不遠處還傳來普通話的廣播：「沙灘禁煙，遊客自重…」喧嘩的人為噪音遠遠蓋過了澎拜洶湧的海濤聲，我想大海也在「自嘆倒楣」。

我跟朋友說，這一代老人「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小學未畢業，遇上「十年艱辛探索」，可說是從未受過正規教育。因此除了開會、學習、批判、鬥爭、喊口號外，真還不知道甚麼叫文明社會。

望著一車車的遊客，倏然想起，自己不也屬於這一代人麼？慶幸的是，自己後來讀了大學，又來到自由世界定居，徹徹底底脫胎換骨。也正因為如此，今日看見同屬一輩的內地遊客，難免有點心酸——「十年艱辛探索」，實在害人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