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孩子去醫院的兒童精神科回診時,候診室上方電視牆正播著憂鬱症患者的告白,螢幕上一位女性患者說:「我相信痛苦的另一端,一定有什麼是值得期待的。」那一刻我深深被觸動。
回家後,外子詢問我帶孩子例行性的就醫狀況,我與他分享這句話,他不解地問我:「那如果發現沒有值得期待的呢?」
身為特殊生的家長,一路痛苦相伴,很少人願意說,但我們不是少數的一群,所以我還是想寫下來,雖然我們比一般人辛苦好幾倍、常覺得委屈、心裡感到不平衡、崩潰的次數誇張到難以想像,但若命運沒有這樣的安排,我便無法經歷那些感受。
我常在想,當心理師或醫生進行諮詢或治療時,他們真能同理我們的處境嗎?每位特殊生在學校裡,都能獲得師長或同儕真心的包容與協助嗎?除非他們和我們一樣有類似境遇吧!所以這些苦楚極其珍貴,是唯獨我們能體會的辛酸。
當投入大量心力在孩子身上,卻始終未得到相對應的回報時,只能將眼光放遠,遙想著努力會有收穫,只是現在還看不到,所以不能氣餒,但這會不會是一種自欺欺人?可是,我寧願陷在這美麗的幻想中,如此我才能繼續將每一天過得充實、認真生活。因此,如同那位憂鬱症患者所說的,你必須抱持希望,才能撐過現在;撐過現在,才有未來。
於此困境下,在我與孩子生命中友善地伸出手拉我們一把的每一位過客,都是雪中送炭的貴人,我都銘記在心、如數家珍;此處境下,我能看見更多的溫暖、人性的光輝,亦常在峰迴路轉後突見柳暗花明的瞬間,感受到生命的頑強與不易。
或許,生命的真諦並非享受過哪些物質或取得多高的榮耀吧!
我以為,就算未來沒有什麼值得期待的,能夠一家人同甘共苦、相互扶持,遍經人生中每一次的谷底與山巔,就不負此生了。
亦刊登於自由時報2023/0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