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評王度廬《鐵騎銀瓶》

《鐵騎銀瓶》以羅小虎、玉嬌龍的後人韓鐵芳及嬌龍的養女春雪瓶為主角，既為小虎、嬌龍的傳奇作結，又開展出新的故事。其中作者在佈局上非常用心，間有妙筆，皆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成就頗在前四部曲之上。第十五至十九回使鐵芳的形象更為圓滿，然而情節節奏過慢，是全書較為可惜的敗筆。以下一一加以評析。

首先從情節結構與小說佈局談起，嬌龍雪夜產子，兒子立刻被調換成女兒，兒子遇到山賊輾轉成為韓家養子，整個過程明快緊湊、詳略得宜，使用第一回即把鐵芳、春瓶二人身世基本交代完畢。另留下紅羅作為伏線，留待日後鐵芳認母，開局筆法顯示作者已駕輕就熟。

隨後迅速交代鐵芳學藝與行俠仗義，即與玉嬌龍相遇，並親手安葬嬌龍，緊接帶出雪瓶、小虎等人，一環扣一環、登場有序，非常講究。全書最扣人心弦，莫過於鐵芳追蹤押解小虎的車隊，聽見小虎被虐打，卻無力相救，最終小虎與嬌龍皆死在鐵芳懷中，二人在世時同樣沒有與鐵芳相認，這就是最大的悲劇，為了平衡這個悲劇，作者最後使鐵芳與雪瓶終成眷屬。

葉洪生評價《鐵》時，認為「作者大可在『虎葬冰山』之後，『鐵騎』、『銀瓶』身世大白，結成連理，即結束全書。即或不然，也應在第十五回雙俠上祁連山尋仇，雪瓶雪地認母之時作結束。」葉提出兩種删減提議，第一種是第十二回作結，删去七回；第二種是第十五回作結，删去四回。

無可否認的是，自第十五回起敘述鐵芳返鄉開始，情節冗贅、節奏緩慢，其實最後四回仍有可取之處。删去末四回而鐵芳與雪瓶逕行結成連理，完全忽視了鐵芳的本有妻室的「苦衷」，如無第十六十七回交代鐵芳元配陳氏一心向佛，鐵芳另娶雪瓶則有名不正言不順之嫌，有損鐵芳形象。不過若一開始把鐵芳設定為未婚，就不需要再大費周章處理元配的問題。由此推斷作者在動筆之初，尚未決定最後是否讓鐵芳與雪瓶結成夫妻，憑書中雪瓶總稱呼鐵芳為「大哥」，加上鐵芳早有妻室，結局寫成慕白與秀蓮愛情悲劇的翻版也十分合理。

值得一提的是：作者自第十四回開始三次運用意想不到的妙筆使情節有所轉折，一是先寫吳元猛在涼州呼風喚雨，不料竟完全不敢冒犯「金大娘」，「金大娘」在此之前從未出現，使人不禁好奇到底誰能使吳元猛有所顧忌。原來金大娘就是吳元猛的繼母、春雪瓶的親母：方二太太。二是鐵芳被困星辰堡，前文雪瓶已救鐵芳兩次，鐵芳與讀者心中皆盼着雪瓶來救他。夜間進來一人，竟是第四回後退場的神手張。最後是鐵芳獨戰劉崑、賽青蛇等人，眼看要被剁成肉醬，忽然其中一人倒戈相向，救出鐵芳，皆是前四部曲未見的妙筆轉折，亦足見第十四回後仍有可讀性。

作者除了精心安排鐵芳在外型上與小虎和嬌龍相近、雪瓶在性格上酷似嬌龍外，還有不少人物形象承自前書。《臥虎藏龍》中的劉泰保算是使人印象深刻的角色，劉愛吹牛、異想天開、好貪便宜的形象，分別由鐵芳的僕人毛三和繡香的丈夫蕭千總所繼承，只是二人在故事中不佔重要地位，故此最後淪為一般插科打諢的角色。另外，本書中有小虎勸鐵芳娶雪瓶的情節，可上溯至《劍氣珠光》中江南鶴以長輩的身份安排慕白與秀蓮成親；「黑山熊」吳鈞有眾多藏身處，鐵芳和雪瓶始終無法擒住吳，頗有《臥》中費伯紳（諸葛高）的影子；老拳師劉崑脾氣暴躁，專使沉重的單刀，其形象自是從《鶴驚崑崙》的鮑振飛而來。

總結全書，其佈局之仔細、場景氣氛之營造，當為「鶴鐵五部曲」之冠，惟人物形象的塑造、武功及技擊的描寫等，仍不及《臥虎藏龍》般精采。

2022.6.1 臺北

書籍資料：

書名：《鐵騎銀瓶》

作者：王度廬（批校：葉洪生）

出版資訊：臺北，聯經，198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