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人跟我說過,塔斯馬尼亞是澳洲的快樂首都。我們小隊人數不多,時間待久了,我觀察到這裡的特點。有趣的是,每到休息時間,所有人都會坐上自己的位子,在亂丟食物的氛圍下,進行著快樂交易…
(如果有人不知道快樂是什麼,可以回顧快樂鎮)
主的位置是一張靠背已經消失、搖搖欲墜的椅子,來自於第一次見面,用手當衛生紙的白髮老人。他挺著一張大肚子,重量級的鼻音使我第一眼以為是法國人。他帶有海軍陸戰隊跟救護隊的背景,一句 “ Merry fucking Christmas”順便丟給我一把電鑽,就知道人家是虔誠的基督徒。
坐在他旁邊抽菸抖腳的黑色老頭是一位菲律賓人,由於在這裡文化交流過久,髒話罵得比任何人都厲害。他常開著各式機械在農場裡遊蕩,最常見的名場面是機械壞掉、他罵髒話時出現的美麗彩虹。
面對主位的對面,瘋狂噴煙又拿著大刀揮舞的大佬是一位澳籍資深員工,每到休息時間都會花個十分鐘在桌上刻字挖洞。他話不多且總戴著墨鏡,由於最常被主管叫去開小割草機,每到休息時間總會看到遠方的大男人開著小火車緩緩出現。
跟著老屁股一同當火車頭的是一位英國年輕人,我仍記得他剛來時充滿禮貌的英式口吻,以及兩週內蕩然無存的英國式罵人。那是一種很優秀的罵人方式,我到現在還學不起來,會在完全沒有帶髒字的情況下,給予一連串從爹娘到子孫的暖心問候。隨後,再把香腸丟到你臉上。
中間滿身刺青的大叔是位總是講不停,且完全無視禮貌的招牌土澳。好幾次看他頂撞上司,卻因為做事能力過強,上司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很難想像他竟然是我那邊最好的朋友。他是位快樂施主,家有半片山,聰明的他於是將快樂跟更快樂的東西作為他的「副業」,總會問坐他隔壁的小朋友今天心情怎麼樣。
小朋友留著長髮,鼻子上套了幾個刺環,這是澳洲年輕人的流行。身材矮小的他開著巨大的私人越野車在農場裡奔馳。癡情的他為愛退出了快樂施主的副業,也懂得面對偷車歹徒時如何有效自保(也就是雇打手打回去)。實質我看清了澳洲年輕人的成熟度。
斜對角正在生啃紅蘿蔔的,是一位住在車上的芬蘭野人。捲舌音重到若英文沒有底子完全聽不出來他在說什麼,流浪多年的他羞恥心早已蕩然無存,能夠在短短兩三天內要到十幾組女生的電話號碼以及謾罵。曾不止一次在酒吧看著他搭訕路過的女子,並完全無視人家的男友就在旁邊。
坐他旁邊的捲毛是一位英文不好的法國酒保,能夠用肢體舞蹈跨過語言障礙。我仍記得,在剛接手駕馭農場那台破到輪胎都快掉下來的卡車時,他興奮地尖叫與甩尾,再度證明了英文不好完全不是無法踏入新世界的主要原因。
而在坐在他隔壁,來自神奇的馬鈴薯與大豆世界,一位來自阿根廷的弟兄。這張桌子前面可聚集了世界三大語系,但很不幸的由英語主宰的澳洲仍得用英文當主要語言。不過他可沒對坐隔壁的智利朋友講英文…
從遠方緩緩走過來、撫摸著自己肚子上三層肥肉的貨車司機,他曾多次因為上班遲到早退,而被採手隊的頭子們私下抱怨。然而這些抱怨對於澳洲人來說並不會放在眼裡,因為沒有人指著他的鼻子罵。大家碰到他多數會很友善地詢問他的母親,以及他為什麼還在這?!
拎著電話、穿著不搭的襯衫,一位高瘦的身影再度出現。那位話不多的主管,拿著附近的水桶,當成坐椅坐在我們身旁,開始大吐芳言。身為主管的他,完全看不出有上司的威嚴。同事們多數會指著他罵、嫌著工作的愚笨與勞累,然後,時間一到,大家回到崗位。
最後,總是最晚出現的一位矮小亞裔,他手裡端著咖啡,永遠都會踢到地上的石頭,讓手裡的咖啡打翻一半。
他會將沾到咖啡的手拍拍資深員工的肩膀、將剛嚼過的飯粒吐在小朋友腿上、把被丟過來的香腸丟回去,走過滿身刺青的大叔身旁總會被他伸腳絆倒,白髮老人這時會大笑兩聲,搭配芬蘭人的一句 “Bless you”。
然後巡視四方,發現已經沒有位子給他坐了,隨後嗆主管為什麼搶了他的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