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論打零工,我是位剛出社會的新鮮人。很慶幸第一年選擇的是出國觀察,讓我體會到,在討厭世界的同時,那些大多人嫌棄、空虛的夢想,能夠在社會中實現,也並沒有想像中遙遠。
我想這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
當然,你也可以無視這段話,畢竟我只是個三分熟的新鮮人。
故事大概就從這開始...
「老兄,我今天累炸了」
「我也是,可是你看這是什麼」
語畢,我從背包中翻出了一打啤酒。那便是阻止晚餐的理由。
室友的女友在風雨外吶喊,兩個瘋子圍站在黑色廢鐵旁,一個在車內避雨,一個在車底下。我們互相答應著檢查空濾就好,卻拆下更內部的皮帶與水龜。
他是位愛爾蘭人,接了兩份全職工作,堅持要凌晨三點起床做超過軍人級別的健身,完全看得出招牌的愛爾蘭式勤勞。很難想像要有多強大的意志力,才能在一週七天上班、每晚睡不飽的狀況下,接下改造露營車的大計劃。
相比之下,露營車改造變得沒有這麼偉大且遙遠。
我赫然發現,起初在台灣碰到的許多說著沒時間、說著自己老了的台詞,完全提不上來,甚者,是我之後再也不敢搬上檯面。
拿起地上的扳手,忘記吃飯及睡覺似乎已是常見之事。比起賴床,修車對我而言更容易進入「心流」,簡而言之,就是容易專心到讓一天快速過去的事情。這點我在大學玩社團時就有深刻體會,只是我沒想到他也是。
說起羞愧,也許是人生瑣事的薰陶,或是身旁每個人的謾罵,我曾經覺得他會像曾經辦活動的許多夥伴一樣,堅持個幾週,便留下我一人收拾爛攤子。
起初,他一手啤酒興奮地與我描繪天馬行空的想法,這在已經沮喪至極的我來說,並不是這麼好笑的玩笑。當他開始開心地拆著我的變速桿,我就知道,他的想法並不只是個玩笑話。
在搬來這裡的第二天,從第一句話開始,我們便圍繞著這台黑色廢鐵上。大家都是清晨上班的勞苦人,下班時間幾乎相同,「每天」下班後,會不約而同地回到前院,一步一步地將這台廢鐵,轉換成一台車。
已經做過兩三台露營車的他,對於露營車翻新的熱愛甚至到了狂熱的地步。他帶著我進入澳洲的廢車市場,引領我該購買何種實際裝備,甚至還請他的技師朋友一同來享受這台廢鐵翻修的樂趣,時而變成三人躺在地上,手中充斥著黑油與臉上的笑容。
望向只需幾顆螺絲就能修好的女友的車,不知有多少次,他女友因為他都在幫我修車而賭氣。她似乎永遠不懂,那屬於男人的浪漫。
說著,他乾了手中那罐酒,從冰箱裡再拿兩罐出來,邊嘲笑著我喝得多慢。
那便是我在塔斯馬尼亞的春天。
他坐在駕駛座上狂野,我則將車窗拉開,在毫無人煙的海岸將音響開到最大聲,隨著音樂尖叫。
我站在海邊欣賞著日落,兩位17歲的澳洲同事恰好經過。我的車窗還有片大裂痕,仍能看到他們對改造露營車的夢想。要知道,他們對汽車改造的想法可說是根深地故,能給那些平時都在飄移的澳洲年輕人帶來改變的想法,對我來說,是努力被獲得認可的開始,即使距離這台車完成還有好一段過程。
而當真正開始帶著黑色廢鐵旅行時,她在路上帶給別人的夢想與啟發,一再提醒我當初並沒有做錯決定。當黑色廢鐵開始給外人帶來信念,我想這就值得了。
我從未忘記當初世人對我與這台車的唾棄,她仍就是那台廢鐵。我很驚訝,就算是經歷百戰的社會人士,就算在市場開放的澳大利亞,有多少人的遠見僅限於此。他們僅看見最醜陋的外表,到頭來,只有一個人發現她的潛力。
那個人竟然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