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聖路上 | 各國人物誌] 我要賣掉房子，浪跡天涯 - Joosh

“走朝聖之路要感謝Spain跟Pain。我們要感謝西班牙提供我們住宿、水、食物; 另外，要感謝我們腳上的傷痛。是這個傷痛讓我們專注於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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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osh爸爸，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我的朝聖之路上，我原本只當他是路人甲。

前一個晚上跟我同寢的加拿大媽媽Karen身邊，突然出現了大個子。我早上遇到他們，中午又遇到。這時Karen問我，下午的住宿她想打電話訂，問我要不要一起? 也問Joosh。

開啟了我跟Joosh在路上各種遇到，走路遇到、咖啡廳遇到、沒約也能住在同一間庇護所N次。一天遇到兩三次是我們的日常。

Joosh是荷蘭人，身高約莫190，老帥哥，有一雙極淺的灰色眼睛，像水晶一樣既透徹又神祕。我只要看著他的眼睛，會忍不住看得很裡面，我想探尋裡面是什麼東西。

一回生二回熟，他會在路上大聲喊Amy，揮手跟我打招呼。他的熱情剛剛好，溫暖的有點距離。大概是這樣，我總是很開心遇到他，我喜歡他恰到好處的溫度，也有怎麼又又又遇見了的驚奇! 什麼緣份!

我愛獨處，常常跟他打完招呼，講沒幾句，就一個人坐別桌吃東西。即使如此，他很會找到機會，例如在咖啡廳排隊、路上休息的時候，主動開啟一些閒聊小話題，跟我說幾句。他有點幽默、有點俏皮，真是友善的路人甲!

他在我心中從路人甲的地位躍升，是一個緣份串連起一整個圓。他某次問我，朝聖之路到現在，有人是你想再遇見的嗎? 我說，有阿，加拿大父子Brian & Josh，有一天下午跟他們聊超久，聊到約吃晚餐還繼續聊。[朝聖路上 | 各國人物誌] 拒打疫苗而家庭破碎的Brian & Josh

「妳認識他們? 他們竟然是父子?! 他們也是我很想再遇到的人! 跟他們聊陰謀論(conspiracy)好過癮，還有暗黑世界(dark state)的東西。我之前偶遇Brian跟他說 I miss you，他竟回答hope not sexually。哈哈哈!」

一下子確認過眼神，這是對的人。我跟他說我們聊到疫苗、911、馬航。

Joosh 說:「我對馬航事故也有一點研究，我想知道Brian怎麼說? 妳們聊的是哪一次事故?」

就這樣越聊越多、越聊越深入。我們聊起一個人朝聖的原因。

Joosh說他是來找自己的。朋友都覺得他瘋了，快過70歲生日的人，在說什麼瘋話，人生已經走到了現在，找什麼自己。他認為就是因為到了現在這個年紀，才更應該找自己，不然要等到什麼時候? 他也想知道他未來想繼續做什麼事情。

朝聖之路前，他把房子放到售屋網，希望回國後就可以找到買家，他之後想要拿這筆錢環遊世界。

這讓我立刻想到《斑馬，斑馬》的歌詞最後，『我要賣掉我的房子，浪跡天涯』，他竟然快要把歌詞活成了現實!

我忍不住說：「這樣好嗎?」

他很少年式的笑，灑脫到一點也不像年近70的人，說: 「我的房子可以賣很好的價錢!」

因為我跟他各種偶遇聊天，知道他離婚了。我的不安全感讓我覺得到了這個年紀，或許真的不應該冒險。不過他的氣質有一種少年感，總是笑笑的，總是沒什麼大不了的，活脫脫的走出半生歸來仍是少年。我原本猜他50幾歲而已。

果然人要顯年輕，首先要不把年齡當一回事，這樣年齡就會放過他，不會在氣質裡留下滄桑的刻痕。70歲找自己，一個人朝聖，接著一個人環遊世界，這個很少年!

接著換我跟他說起，我裸辭後的心情:

不知道我之前工作為誰而忙

家人對於我裸辭後竟然休息，不找工作。他們不開心與不諒解

我對未來的迷惘

「妳自己的感覺很重要。妳的感覺沒有問題。別人的感覺是歸屬於別人的。他們的心情必須由他們自己解決。

「妳知道嗎? 之前有西班牙人跟我說，來走朝聖之路要感謝Spain跟 Pain。我們要感謝西班牙提供我們住宿、水、食物，另外要感謝我們腳上的傷痛。是這個傷痛讓我們活在現在。因為太痛了，我們無法想以前，也無法去想未來，痛的感覺讓我們只能專注於現在，就是此刻。」Joosh很虔誠的說著。

「Amy，這條路上，沒有人知道妳的過去，也不會參與妳的未來。現在，妳就做自己就好。妳看，現在只有我們在一起，現在這個當下就是最好的，獨一無二。」Joosh很認真的看著我說這句話，我又再次被他暖到了。

「妳有什麼問題，妳就自己問自己，朝聖之路最後一定會有答案的。」 

在1916年開的Cafe Moderno餐廳露天座位上，Joosh這麼跟我說。

(這家餐廳就是我的西班牙文老師Anto推薦的，我真的沒有查，第六感帶我走到這裡，緣份讓Joosh跟我在一起: [朝聖路上 | 各國人物誌] 我的西班牙文老師們，超堅強母語師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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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Joosh的感謝Spain與Pain，當下非常有感觸，感覺眼裡濕濕的。他知道我的腳指瘀青，而他的腳指長了水泡。

那天我很有意識的，從我自己的第一人稱，感謝Spain與 Pain。尤其是Pain。我告訴我的腳指，謝謝你在我庇里牛斯山下坡，快要跌倒時用力緊握大地，你是為了保護我所以受傷的，你用一己之力，撐住我全身的重量。我不要再抱怨你痛了。我現在陪你一起感受。謝謝痛，讓我活在當下。

其實，我從來沒有用心感受過身體的聲音。工作時身體不舒服，或很累的時候，我總是要身體再加油一下、再撐一下就好。

那是頭腦的聲音，他鞭策身體再努力、再撐，身體早就默默承受，鮮少發聲。

朝聖之路上的初始，竟然是身體率先反應，讓我多關心身體吧! 身體才是此時此刻，既是過去，現在，也是未來! 至於我曾經擔心的工作、同事、老闆、客戶，他們在我裸辭後都不見了，只有破破的身體，還對我不離不棄。

還只用腳指瘀青這樣的方式，讓我照顧自己。我何其慚愧。

之後的幾天，很神奇的是，腳指瘀青沒有那麼痛了! 別人問我走路走得還好嗎? 我都可以笑笑的說My feet hurt but I’m getting stro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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