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有一座新冰箱,我要讓它是一座有秩序的殿堂。一打開冰箱,我要能馬上看見我要的方向,好似入太廟,左進右出,龍邊虎邊井井有條。正殿媽祖之高湯,左側千里眼擒來半瓶雪碧,右邊順風耳替高喊的爸爸加拿一罐啤酒——拜完,關門。我要它的秩序受到眾人的重視,如同參拜順序請你一二三四,你不會調皮四三二一。奈何,他是一座新冰箱,終非天后宮,殿堂的秩序總被不可控的外力左右。
最初,它還是「新」的時候,大家還會顧念其新,把進獻的的供品含蓄地放置在透明的方格,與隔板垂直或平行,如廣告中的展示機。而後,只要有一個信眾越了雷池一步:開始冰入斜插吸管半杯珍珠奶茶此類滋生細菌之邪靈,那麼冰箱殿的莊嚴就只剩裝鹽了。這種自以為是冰箱衛生常識的原則,可能是其他使用者的非常識:「欸——不能這樣做喔?」他們恐怕會這麼說,然後下回又華麗地忘記。面對這種情況,我們只好貼告示,漢王入關,約法三章,廟門外也會貼嚴禁起乩云云。但冰箱,許多時候,是和家人共用的啊!這些三令五申又怎好說出口呢?於是,自己的秩序,往往得向周圍的人事物妥協。冰箱如此,生命亦復如此。
我曾經兢兢業業於規劃自己的人生,閱讀不同的書,試圖為自己理出一條有秩序的康莊道,在騰出時間來好好「規劃」之前,都覺得自己的人生雜亂無章,像個壅塞無力的冰箱,突然填滿了廣泛的興趣,而不見長遠而綱舉目張的藍圖。我好想要規劃好一個秩序,然後把自己平和地安放其中,從此過著整潔美麗又安康的生活。但意外總是會出現,似鄰舍園中的芭蕉,老家寄來的西瓜,辦桌的菜尾,主動或被動,我們打破原有的秩序,讓新的東西,踩著門檻進來。原先期許的便利、概想的菜色,只好配合急迫的「保存期限」挪移次序,想吃的東西延了又延。但這未嘗不是件好事。
當我放下了對秩序的堅持,打開我的冰箱門,歡迎意外的訪客,豐富我的見聞(哇,我真是沒看過這種飲料耶),開拓了我對於「嘗試」的想像,也讓心情開闊明朗了起來。所謂秩序,也只是一時的維持,世間無有不變,既變則安;所謂人生規劃,也是當下有限之所知,去推測久遠的未來而已。那就來吧,今天冰箱門也似廟門敞開,笑臉迎來者。當然,該遵守的規則,也別忘了看告示。
本文係配合Podcast「文學手搖飲」的標題回收集:〈S3EP10那些我們寫過的作文|你印象深刻的作文題目是什麼?〉所作。
2023/10/6下班在公車上寫了55分鐘(含看題目與轉車),覺得我以前一定寫不出來哈哈哈這個時間長度一定來不及寫選擇題(直接變成某年基測題目: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