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ᵕ˘ )「你好?」
(´∀`)「請問是區長嗎?」
(˘ᵕ˘ )「是的,請問是哪位呢?」
(´∀`)「你好,我是住在一班的,敝姓王。之前班長好像有來我們這裡說要我打給你,因為當時是實習生在家,她不是很會日文,所以不知道班長具體想講什麼,我想說直接打電話問比較快。」
(˘ᵕ˘ )「喔喔,其實是想請教你們現在住宅的狀況,現在搬家都搬好了嗎?」
(´∀`)「對,裝潢跟家具大概都好了。」
(˘ᵕ˘ )「那現在已經搬到新家了嗎?」
(´∀`)「正確來說其實不算搬家啦,我家還是在原本的地方,新買的物件是如果有家人朋友從台灣來,或是開工作坊的時候台灣人可以住,平常沒有固定的居民。」
(˘ᵕ˘ )「喔喔,原來是這樣,那之前另外的勒?」
(´∀`)「第二戶我賣給我老闆了,還有一戶是別的親戚來要用。」
(˘ᵕ˘ )「這樣啊,我知道了,那下次的班會議可以麻煩王桑出席嗎?要公布今年的役職,還有大家都不認識王桑,出席讓大家認識一下可能會比較好。」
(´∀`)「我每次買新房子都有跟周邊的鄰居打招呼欸?應該都知道吧?」
(˘ᵕ˘ )「哎呀,這不太一樣啦,還有其他人啊」
(´∀`)「嗯嗯,我知道了,那下次班會議見」
(˘ᵕ˘ )「再麻煩了喔!」
就這樣,我決定出席這次的班會議,也是決定下年度重要事項的年度總會。
會議當天,北陸已經開始下起了雪,最近這兩年因為不斷地裝潢,家電、寢具要在三棟房子間移來移去,平常總是起床蓬頭垢面就走出家門搬東西、確認工程進度的我,這天一改常態,洗頭洗澡穿戴整齊才出門,雖然町民會館離家裡不遠,但因為外面在飄雪,最後還是決定驅車前往。
一進到館內就看到滿滿的鞋子排在玄關口,看來今天的出席率不差,雖然我也不知道實際上總共有幾個人就是了。打開和室的紙門,只見兩群人圍成兩個大圈圈,我隨便在圈外找了個牆邊就跪坐下來,前面的區長跟班長正在宣讀公告事項,只見有人拿了坐墊過來,我點頭致謝後起身鋪上坐墊,再度席地而坐。
旁邊的大叔湊過來小聲問「你是幾班的?」「我是一班的」「喔...那在這裡沒錯。」一班有幾十戶,不知道我是誰的人應該一大堆,而且坐下來仔細一看...這群大叔軍團平均年齡應該有70~80歲吧?
坐定之後我開始仔細聽前面區長跟班長在講些什麼,仔細聽才發現在宣布今年幹部名單,只見大家一臉嚴肅,區長宣布完畢,吞了一口口水問道:「今年度宣達的事項就到此為止,有沒有人有事情要討論或是提出的?」
「我有問題!」只見一個戴著口罩的阿伯舉起了手。區長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發言。
「關於年度幹部這部分,為什麼今年不像以前一樣大家討論然後投票決定,是你們已經決定好才來公佈?」班長面對咄咄逼人的問題,語帶遲疑地回答道「因為這個..大家也知道嘛...每次討論誰要接幹部的時候大家總是討論不出結果,最後不甘不願的決定,所以這次我們就先去找有機會接的人,看大家意願,然後就決定了。」那位提出意見的阿伯繼續說「那我們其他人的意見勒?還有人沒輪過啊?」班長語帶尷尬回應道「這些事繼續討論下去也只會更尷尬,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我們會好好檢討。明年度也會積極去讓那些還沒當過的人接任,因為疫情,町內會這幾年都沒有好好交接,還請大家多給我們一點時間。」只見大家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這個議題就這樣結束了。
一班的班長是個內斂的老好人,我在這個町住了幾年,也看過幾個班長,也遇過態度強勢的,也遇過客氣的,而這一任班長給我的感覺是很內向,感覺就是被凹來接任的。
我之前就有聽過町內會的幹部是吃力不討好,年輕人不來參加會議,老人推來推去是常有的事,但今天第一次看到現場,沒想到是這樣一副光景,但就跟所有的政治一樣,這種公開討論的環境絕對不會有什麼結果,知道私下怎麼喬才是精髓...所以在這局我還看不透這些幹部究竟是怎麼選出來的。
不過看過年度預算的財報,可以肯定這些職位絕對不會是什麼肥缺,就是很累還要扛責任的社區服務罷了。
「不好意思!我有問題。」另一個阿伯舉起了手,班長也點頭示意讓他發言。「我們町內不是有個回覽板嗎?每次傳過來的時候我翻一下都是跟我沒什麼關係的東西,現在都是隨便翻一下就簽名給下一家了,但是給下一家這件事真的很麻煩,能不能讓不想參加回覽板的人在家門口標注一下,然後那東西就不要傳過來了啊?還是乾脆廢掉,貼在町民會館前面的公佈欄,想看的人再去看就好了啊?」台下再度一陣交頭接耳,區長跟班長也在前面開始討論起來,大概30秒過後,區長回答:「因為回覽板這個東西我們也是接受市的委託,所以算公家交辦的,廢除是不太可能。」另一位阿伯接著說:「加賀市其他的町現在都用SNS了,不然我們也弄個LINE之類的啊!我們是最接近新幹線車站的町之一,現在網路還那麼爛,有沒有搞錯?」這個阿伯說出了我的心裡話,NICE阿伯!區長回應道:「大家對於回覽板都有很多看法,那我們會跟市反應,看看有什麼改善的方式。」
回覽板這個東西,台灣好像沒有,在這邊簡單跟大家介紹一下。回覽板就是一個資料夾,是依照班為單位來分,每一班就有一塊,裡面寫著聯絡事項,比如町內有什麼活動,政府有什麼政令宣導,傳到家裡來看過以後就簽上日期,然後給下一家人。
我自己是覺得以前回覽板的機能,除了傳達聯絡事項以外,也可以讓上家人跟下家人之間找到機會聊天,個人覺得不錯,畢竟在這種都是透天的社區,大家鄰居一當就是幾十年,有個機會聊天也是不錯。
但依照町內的氛圍看來現在似乎不是這樣。我第一次收到回覽板,是直接就一塊放在我家門口,完全也沒人來講什麼,也沒人告訴我下家是我後面那家還是旁邊那家,於是我也有樣學樣,簽完直接拿去放,這樣弄起來,的確有點麻煩,要是只想公告的話,那發賴或是PO在公布欄更快吧?
這裡帶出來的除了人際關係的稀薄以外,政府這個官方組織跟町內會這個民間組織裡的上下關係也讓人介意。記得之前我在市役所工作的時候,有問過上司町內會跟市役所是什麼關係,那時上司說,我們只能“拜託”町內會,因為町內會是民間組織,他們可以拒絕政府的要求;但另一方面,町內會要跟政府要資源的時候可能又會有上下關係。每個町狀況不同,我想經營得很好的町內會,對政府就可以比較強勢吧?
「不好意思,想問一下町內放送。」住在我家隔壁的老太太舉起了手,區長也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發言。「請問今天要開會的時候大家有聽到町內放送的聲音嗎?昨天的預告有聽到,但是我今天好像沒聽到欸?」她發言完場內大家又是一陣稀稀疏疏,區長直接回答道:「町內放送我們這邊之後會再拜託業者來檢查,請有問題的人等一下私下提出。」
町內放送這種東西有幾種型態,商店街之類的可能會把喇叭裝在外面路燈上,就類似廣播,會講一些宣達事項,比如活動、會議等等,有時候也會讓小朋友去廣播。像我們這邊沒有在外面裝喇叭,而是裝在各個家庭裡面,可能因為最近天災人禍很多,最近又多了無線放送,是由防衛省輔助的業務,所以加上町內的喇叭家裡有兩台。
無線放送機器是一台類似收音機的東西,地震、海嘯、飛彈射過來的時候會發出很難聽的警報聲,平常插著充電,停電時也可以運作到沒電為止,這個放送不是由各區負責,而是由市或更高階級的單位可以直通大家家裡那台。
但是要不要裝町內放送或是防災無線也是大家的自由,不去領也不會怎樣,但是現在天災人禍那麼多,還是領一下比較安心。
「欸,有點想問的事。」區長看到又有人舉手,再度點了點頭示意。「我們町內會從疫情開始可以說已經停擺三年了,接下來活動之類的如果要繼續辦的話是不是要請個全職的職員來幫忙?」區長回答:「這部分我們會再跟市協調,考慮到之後業務負擔,應該是有個全職的人來幫忙比較好。」
從這裡又可以獲得一個資訊:不是每個町內會都有全職的職員,想要請全職的員工還是要跟政府伸手要錢,這種市跟區之間的權力平衡還真是耐人尋味。
會議短短30分鐘左右就結束了,感覺町內會是個死氣沈沈的團體,參加的人都是老人,也不像平常私下遇到的阿嬤們會親切的聊天,而是一附死人臉的老頭們繃著一張臉在那邊自顧自的討論。
前陣子參加過一次町內掃除,有感覺到我們町內一些繁重的工作,比如剷雪、除草、搬掉下來的樹枝之類的,都是這些老阿北在負責,他們聚在一起很安靜,幾乎不講話,但是一出動打掃就是拿出家中各種專業電動工具,割草鋸樹樣樣來,解散以後就很安靜地領了飲料點名回家;而婦女們就比較輕鬆,遇到也比較會聊天。
感覺整個町內男主內女主外,男生負責勞力工作、女生負責纖細工作那種氛圍還是很重;但其實町內有很多青壯年世代,我們町內小朋友也算多的,但是這些年輕輩的因為要上班,都不太參加町內會。
大概今年初我透過社區營造學校認識一個畢業的前輩,正好就是最近從隔壁區搬回我們區的人。他從小出生長大在我們這個區,後來結婚生子搬到隔壁區(大概從這裡步行10分鐘以內的地方),最近又在父母家附近買了房子搬回來,這次也沒看到他出席(我猜他們家長輩有出席),所以推測年輕人想要在町內會掌握發言權大概很難吧?
最近也遇到老闆在抱怨說為什麼都繳錢了,町內會還要他怎樣怎樣的,不是都付了嗎?要是以前的話我一定是跟他一起罵,但是接觸比較多公共事務以後,就知道繳錢了,誰要負責去外包給廠商?町內水溝堵住了,淹水算誰的?町內公共設備壞了,誰要去協調?這些公共事務要是大家沒有公共觀念的話,之後只會越來越難執行下去,等到我三戶房子都裝潢到一個段落,就要開始積極去參與町內活動,多認識一點年輕人。對,就是跟我一樣年輕大概40歲左右的人(被毆)
町內會需要換新血,要是沒辦法從既有組織開始的話,就從新的組織開始吧!2023東京社群已經弄了一個雛形,2024讓我回來加賀找回以前夥伴搞個新的社群吧!
※補充資料:關於日本町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