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影視布袋戲AI配音的看法

2023/12/27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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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的時候,在臉書分享過一段霹靂布袋戲重啟劇集的宣傳片段。該片段最大的賣點倒還不是劇集本身,而是以AI模擬已故黃文擇先生配音。由於AI是熱門話題,擬音又十分到位,分享後頗引起同好關注。然而分享是因為新奇,新奇過後卻也必須嚴肅地說,我並不支持AI配音。

我不想以布袋戲的「傳統」如何如何或布袋戲演出的「靈魂」怎樣怎樣來作為反對技術應用的理由。「靈魂」太虛無飄渺,「傳統」則以個人或世代經驗武斷地將技術演進自某時間點起切分,把切分點前的一切視為正統,切分點後盡屬淪落。真要講傳統,某些野台戲老藝師或許仍把金光式的影音布袋戲視為野狐禪、理應置於鄙視鏈最末端。

相反,我是出於身為勞動力及布袋戲觀眾一員「同其情也」的角度。就勞動力的觀點說,技術演進與勞動力的關係很複雜,既可能因職務取代而產生張力,卻也可能增進勞動成效,釋放出更多的個人時間。但是,當技術演進到了幾乎全方位衝擊勞動力的地步,顯然就有必要加以制度化制衡,而不能僅以消費者身分,或是依循資方意識形態毫無保留地歌頌。

今年美國的影視編劇與演員的罷工行動,一大爭議所在正是生成式AI。台灣的布袋戲產業,乃至整個影視娛樂產業的規模都比不上美國,卻也意味著勞方欠缺同等的組織力量與資方協商或抗爭。一旦技術演進與成本縮減都發展到一臨界點,台灣於生成式AI的應用也許反而會在法令、產業運作的管控及節制薄弱下比歐美走得更前面、更極端,對勞動權益造成更大的衝擊與傷害。而這裡所指的勞動權益不僅涉及單一職務、單一產業,而是無論創意密集、勞力密集,無論勞心、勞形,都無法置身其外。當科技演進 不斷快速改寫人們認知中何者能以電子生成、何者能以程式操作機械控制,沒有誰是不能被取代的。若無社會體制(包括硬性的法令與軟性的社會共識)調節,一切到頭來都只是成本效益問題。

再就影視布袋戲觀眾的角度說,以AI模擬已故黃文擇先生配音,不只是新奇,更是賦予「音容宛在」全新的定義。過往追思悼念的場面話如今具備無比的實感。但「音容宛在」重點在「音容」對觀者、聽者的意義,否則對不相干的人而言,宛不宛在並無差別。而對霹靂布袋戲的觀眾,「意義」來自三十年周周幾乎從不間斷的陪伴。於是由戲劇而結緣,由結緣而有情。所以當觀眾成長了、老了,配音的那人也因不可免的衰疲再無法細緻區隔生旦淨末丑獨特的聲腔,我們也許生怨,也許懷舊,也許脫離影視布袋戲這個「坑」,也許兜兜轉轉又回過頭來,但曾有的緣分與情分猶在。我們不應該也不可以剝奪新世代觀眾與新世代聲腔偕老的權利。


民國一百一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於嘉義鵲枝寫譯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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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今不忘古,讀史亦論今。篇章散見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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