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支持暴力，又想行使正義，情緒何處去？｜

當你心裏覺得某人「好欠揍」，大部分都不會真的打下去。但不爽的能量蓄積到一定的程度，壓制不住內心的火，攻擊的想法就可能化為行動。日前Toyz被超哥打到頭部嚴重撕裂傷，腦震盪縫了10針。很多人卻在留言板支持超哥，說Toyz活該被打，學生問我為什麼會這樣，社會壞掉了嗎？

我想大部分的網友之所以這麼說，並不是想支持暴力，而是看到Toyz在超哥的餐廳的行為，心裡覺得「好欠揍」，於是Toyz真的被揍了，便覺得不意外。留言的情緒大概可以翻譯為「如果是我，也會想打他。」

不過我們為什麼一定要選一邊支持呢？在這種事件裡，不可能有一方是全對的；選擇支持超哥或者Toyz，是不是代表在生活現場裡，我們哪天也可能活成事件中的他們那樣呢？打人或被打，都是不是好結果。

大家熟悉的事件起火點，就是Toyz當著日本料理餐廳老闆超哥的面，說了好幾次醋飯「超難吃」。「沒有跟你開玩笑，醋飯超難吃，但魚肉是好吃的，還是要給你一點面子。」意思其實是，醋飯難吃是真的，魚肉好吃是假的，這麼說只是給你面子。一褒一貶包裝成評價中間，其實是毫不留情的在踩對方。超哥在解釋製作流程，每天要煮幾桶醋飯的時候，Toyz打斷說一定很賺，沒有好好聽對方說話，只是找機會酸他。而超哥耐著性子笑回：「如果賺錢請你做股東啊～」結果Toyz撇開臉笑說：「我不允許我的店做出這麼難吃的醋飯。」

在「超難吃」引發火藥味之後，超哥說因為Toyz沒有經營過餐飲，甚至沒有認真經營過一件事業，所以才會批評，接著透過講述日本料理等級、開店成本與製作醋飯實務等等，希望對方能夠給予中肯一點的評價，結果Toyz回答：「我知道你想表達什麼，可是我不吃這一套啦！」兩人就槓上了。

整桌菜是超哥請客，本來Toyz要五歲的女兒謝謝叔叔，超哥也客氣誇女兒可愛，加碼招待小朋友想吃的炒飯，可後來因為用餐氣氛變調，兩人走到店外。Toyz主動提出要把話講完，但當超哥開始想表達其實可以各退一步時，Toyz卻屢屢打斷並抓語病挑釁，超哥便動怒朝Toyz向前一步，Toyz還是繼續講，於是超哥便朝他揮拳，在現場一片混亂中，超哥怒喊：「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立場？」

追溯脈絡，在這之前，兩人就已經互結樑子。據主流媒體整理，Toyz曾經詐賭，超哥邀請相關人士上自己的頻道把事件始末翻出來。後來Toyz去超哥開的炸雞店，狠批食物「狗都不吃」，還拍到員工提著油桶把廢水往路邊水溝倒，負面爆料。而這一次的衝突是建立在舊恨之上的新仇；人與人之間都有專屬於彼此的因與果，我們真的很難只透過一個事件的切片，去評論是非。

而這一回合，Toyz在超哥的餐廳裡直播，一開始就挑明自己帶小孩來，是為了讓超哥不會對自己亂來、保障生命安全，就透露出挑釁的動機。過程又不斷踩踏對方自尊，對方試圖給台階，還不剎車，繼續酸人。以他原本對超哥行事風格的了解，後果幾乎是可預期的。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無論動機是什麼，結果應該都比想像中嚴重。

留言支持超哥打人的網友，內心都有一份正義感，這樣的反應其實是源於自己認為的善念：同理到如果有人到自己的餐廳侵門踏戶，請他吃飯還要被公然數落，一定很委屈。對方用語言一直攻擊，自己說不過對方，當然會很想一拳揮下去保護自己。所以心裡的感覺，比較像是正當防衛，覺得自己被攻擊，自然會反擊。

但是回到這份善念，如果可以用更細緻的方式處理，打人就不是必然的選擇，也就不用因為傷害罪被警察帶走了。比如說，透過互動，我們會明白對方的來意，也會意識到當下再用善意溝通不會有用。這時候就能判斷，若是選擇奉陪到底拚輸贏，場面會不好看。想在這個局面扳回一城，也許可以沉住氣，對著正在直播的鏡頭，誠懇地說一番顯示風度和格局的話，並大方地繼續出菜招待對方，讓對方盡情慢用，然後就離開。效果會不會更好呢？

從黑到白，有數不盡靠近白的灰階；善念是有很多層次的，在對立的兩方裡選一方支持，是基於比較之下的相對認同。但除了認同現成的立場，我們還可以在對立之外，嘗試思考更好的解法。雖然跳脫二元對立去思考，比選邊站麻煩得太多，但那會讓我們有機會學習與成長，並在腦海中建立新的反應模式。等輪到自己的功課需要破關的時候，才會成為一個更有能力駕馭人生的人。

否則，我們只會複製自己看過的人、事、物去生活。要嘛吃悶棍，要嘛豁出去動手打人，結果都是對自己不滿意，重複著有情緒的人生。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一定會遇到很多挑戰，別人的事情也一定會有個角度可以用來借鏡自己。主張自己認同誰其實意義不大，那代表的可能只是：如果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你也會變成他。

認同一個人，可能是因為他身上也有自己想要的特質。但如果這個特質的反面有缺點，會產生人生的阻礙，那該怎麼去處理呢？如果我們願意耐心地想一想，然後去蕪存菁的嘗試實踐在自己身上，未來就不再只能被動地藉由別人的事情來表達自己是誰，而是真正可以創造出有理念的人生版本，活出想要的自己了。

圖／狐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