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那是一個夏末的午後,我騎著摩托車呼嘯越過一座濱海的橋,頭頂的艷陽高照。在後座輕摟著我腰際的女孩有一頭紅棕色的長髮,隨著海風飄動著。
「快要到了嗎?」女孩不耐煩地問。 「什麼?我聽不到!」風聲好大。 「騎好久了,到底快到海邊沒?」女孩拉高音量又問了一次,我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不到半小時前,我們才為了這個下午的行程吵過架。
「快到了啦!」 我低頭催下油門,加速向前。其實藍色的海平面一直在我們左手邊的不遠處。
下了橋,我左轉進入田間的小巷子。不到十分鐘的車程,我們終於看到了通往沙灘的標示。
停妥車,向著海平面的方向走,兩人踏入一片米色的沙灘。蔚藍的天空浮著幾片煙一般的白雲,跟藍色的海面相連,望不到盡頭。
「幫我拿一下。」女孩將手上的手提包遞給我,拿出手機開始拍照。 喬好角度、打開最適合自拍的程式、擺出最誘人的甜蜜笑容,一張又一張。這片沙灣這片海就是女孩最盡責的背景。
「這樣好看嗎?」 「很美啊!」 「這是當然的囉!」女孩滿意的笑著。
拍完自拍,再來拍個短片:女孩原地旋轉一圈,將附近的遊客、海浪拍打的頻率、沙灘的耀眼光線、以及我幫她著拿手提包的身影,全部收進自己滿面笑容的背後。
我看了女孩一眼:纖細的身材,穿著民族風的綠色洋裝,洋裝底下有雙修長的腿,步著精緻的涼鞋,輕柔的淡妝襯托起臉蛋的細緻,帶著難以掩飾的自信又高傲的神情。
我不想打擾女孩的拍照時間,無趣地拎著她的手提包,踏著浪向北方走去。
踏浪,一定要夠靠近海。走在海浪會一次次拍打到自己腳背後,又退去的那種距離。我獨自踏著浪花,一步步走著,尋找沙灘上花紋美麗的小石頭、色澤淡雅的貝殼,順手拾起、拿在手上。陽光令我無法直視。
走了一小段路,已經離沙灘的入口處有點遠了,我遠遠望著女孩的身影有點渺小,只好慢慢往回走去。
「妳看,這貝殼好漂亮。」走到女孩身邊,我笑著向她分享我蒐集來的,大海的寶物。 「這片還蠻好看的。」女孩拿起一片貝殼看了一眼,放回我掌心,問道: 「你剛剛怎麼跑那麼遠?」 「因為妳一直自拍不理我啊!」 「我哪有?來海邊就是要放鬆的啊,是你自己在那邊耍孤僻好嗎?」 我無法反駁她。 「嗯,那妳還要逛嗎?」 「我們走吧!」
臨走前,我放手讓一路撿來的石頭與貝殼,掉在我站立的腳印旁,多麼的不起眼。
這是我跟這位髮女孩的最後一次約會。我們在那個夏天結束前分手了。就像她的鏡頭裡面沒有我,只有自己;而我拍下的照片,卻只有她一個人的畫面,海風吹亂了紅棕色的長髮。但是這些為她拍的照片,沒有一張是她本人滿意的。只好靜靜地躺在我的手機資料夾裡。
那天我獨自踏浪的距離將近一百公尺,卻絲毫想不起那個浪花起舞的姿態與顏色。可能是因為艷陽高照,我始終低頭行走。而今天,我已經獨自走了兩百多個日子,卻彷彿還能眺望到那翠綠的裙襬與紅棕色髮絲的女孩,仍留在一片記憶逐漸荒涼的海灘。
應該成文於:2016/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