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感

假期就這麼結束，飛機一路往東北飛向日不落帝國的黃昏，很夜了才抵達東京。入境排著老長的隊，隊伍沿著大廳蜿蜒轉了好幾圈，我一度還以為自己誤排了旅客的隊伍，離隊查看還真的是再入國的行列。領完行李轉了三趟車回到家，抵達住家時已經將近凌晨12點。

打開門放下行李後第一件事，給久旱的植物送水。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獨居久了，東京的距離感讓人放心。不熟悉的語言、冷漠的人、在擁擠的車廂中不發一語地用身體衝撞出路的場景，怎麼都與自己「喜歡生活的地方」連結不上，卻讓人莫名放心。我想著幾個小時後就要上班的情境，以及就要重啟的週而復始，如此單調無聊了無生趣，於是為自己居然萌有「放心」的想法感到莫名。

是不需要害怕受傷，還是不需要害怕傷人？

我想起初初從東廣島的西条小鎮搬到東京，日本友人Ko問我覺得東京如何。我說東京與西条很不一樣，在西条你可以吃遍鎮上的每家餐廳、可以踩遍所有景點、可以對周邊事物如數家珍、可以隨時逛個超市都遇到同事、可以今晚路太黑跌進巷口的水溝內，隔天就看到報紙上出現那條水溝的照片配搭著道路擴建的地方新聞；這些在東京都不行。生活在東京，你微乎其微，可有可無，走出了擁擠的車廂後車廂仍然擁擠，要不是經常被路人甲乙撞，也許會懷疑自己連空間都不佔。Ko說，「這正是我來東京的理由，沒有人理你，沒有人管你，大家毫無關係地過著自己的無聊⋯⋯」Ko的妻子Ki看著我們將額頭皺出五線譜，不停重複說「你們兩個真的很像！真沒辦法理解你們⋯⋯」

所以這和是不是一個人獨居沒有關係，Ko和我一樣被距離感安撫。當然，我知道我們也同時被這種距離感激怒，只是這晚在回東京的那個時刻，我並沒有被激怒。

抑或在一個與所有人都有距離的地方，你更可以站在自己這一側，與自己貼近？這有可能是讓人放心的理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