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歷史悠久,承載的內容太多。古往今來,隨著時勢的轉移和需要,不斷吐納新、與時俱進。上世紀70-80年代,過端午還時興家門掛艾草,現在就很少見了。等中國城鎮化完成,都住進樓房了,可能這個習俗就會完全消失。
早先,吳越一帶端午節還曾紀念伍子胥。伍子胥與屈原一樣也是楚國人,但他對吳國貢獻很大。他死後,吳越人就在端午這天紀念他。他的事蹟也很有名,還比屈原早生200多年,卻被屈原後來居上,蓋住了他的聲名。
他的作為與屈原截然相反。面對迫害,不肯束手就擒。你不仁我不義,一不做二不休。絕地反擊,睚眥必報。
楚平王用他的父親要脅他和他的兄弟,招他們前出,想把他一家趕盡殺絕人。伍子胥對他哥哥說,『我們去了,都得死,救不了父親。不如投奔他國,借助他國勢力雪父之仇。都死了,什麼也做不了 』。他哥哥也很實誠,回答道,『我知道去了也是死,但我活下來也沒有能力為父報仇,會被天下人恥笑,還不如一死 』。
楚平王派捕快來抓,伍子胥拉弓對峙。沒人敢上前,伍子胥就趁機逃走。而他哥哥卻從容就擒。兩兄弟的選擇都非常令人動容,可謂『去留肝膽兩昆侖 』。
司馬遷在《史記》中是這樣描寫的,
平王使人召二子曰:『來,吾生汝父;不來,今殺奢也。 』伍尚欲往,員曰:『楚之召我兄弟,非欲以生我父也,恐有脫者後生患,故以父為質,詐召二子。二子到,則父子俱死。何益父之死?往而令仇不得報耳。不如奔他國,借力以雪父之恥。俱滅,無為也 』。伍尚曰,『我知往終不能全父命。然恨父召我以求生而不往,後不能雪恥,終為天下笑耳。 』
後來,伍子胥成功混出昭關,逃到了吳國。因他曾在楚國很有勢力,跟楚國的貴族官員多有交往,瞭解楚國很多內幕,對吳國很有用,就受到吳國的保護。那時,也沒有引渡一說。他則在吳國苦心經營,處處跟楚國過不去,離間吳國與楚國的關係。最終得以借吳國的兵攻入楚國,把楚平王掘墓鞭屍,為父報了仇。
春秋戰國時期,列國爭雄。天下和價值觀尚未統一。所以,面對同樣的事,人們根據自身的處境不同,往往有多種選擇。既有屈原這種不棄不離的,也有伍子胥哥哥這樣從容赴死的,還有伍子胥這樣針鋒相對,絕不服輸的。
時人對伍子胥的評價也是多樣的,既有讚賞的,也有反對的。比如他的朋友申包胥聽說他掘了楚平王的墳,就指責他的手段太過分了。申包胥說得對,他這樣做確實戾氣太重。伍子胥則滿不在乎地回答到,『吾日暮途遠,吾故倒行而逆施之 』。意思是我的時間不多了,顧不得那麼多了,泄心頭之恨要緊。
但在秦始皇一統天下,漢武帝獨尊儒術之後。面對同樣來自於朝廷的迫害,就很難有伍子胥這樣的選擇了。一個是沒地跑了,跑到哪裡都是皇帝的天下,除非跑到番邦去。二是,忠君愛國成了最高價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歷朝歷代,不知有多少官員百姓被昏君暴君迫害致死。但他們別無選擇,只得乖乖地束手就擒,心中不敢生出半點反抗的念頭。沒能力沒本事反抗就不說了。即便有能力反抗,也是自廢武功,生怕背上不忠君的駡名。
例如宋江,都落草為寇占山為王了,還是不敢亮出反皇帝的旗幟。而打出 『只反貪官,不反皇帝 』,替天行道的旗子。念念不忘的就是招安,重新做大宋的臣子。最終果真如願受招安了,但還是被朝廷賜死,束手就擒。宋江就是小時候念私塾,腦子裡被灌進儒家的『忠孝 』思想,再也擺脫不了了。
反觀沒念過書的李逵、武松、石勇之類的草莽,反而沒有這些束縛。管得天王老子,眼裡只認得拳頭。石勇便說得出,『你這鳥男女好不識人!欺負老爺獨自一個!要換座頭。便是趙官家,老爺也彆鳥不換。高做聲,大脖子拳不認得你! 』他們沒受過儒家的教化,處於原生態。雖然他們也沒有自由平等的觀念,往往也是以勢欺人,就敢於反抗不管以什麼名義施加於己的不公和壓迫而言,比儒家的奴化思想更為可取。
今天端午節紀念屈原,也不應當忘記伍子胥。
改於2024年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