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理求學的兩階段,都很「剛好」的碰上天災人禍,一次是921集集大地震,一次則是SARS疫情爆發。這兩次也很剛好的,都中斷了我的實習訓練過程。
921地震的前一天,剛交出用熬了一整夜,整晚只睡2個小時,努力孵出的實習作業,又經過一天壓力轟炸的實習,那一晚,我早早就上床補眠了,為明天還要為實習奮戰的精神體力做準備。
被地震第一波的搖晃吵醒當下,腦中立即浮現的念頭是:「喔~ 別鬧了!讓我睡覺補眠,我一早還要爬起來去醫院實習呢!我好累~~,讓我睡覺~~」
等著地震波過去後,我重新蓋上棉被閉上眼睛,準備啟動睡眠模式。然而更劇烈的搖晃再度襲來,此時我才開始意識到,我頭頂上是一排厚重的精裝本內外科護理學、解剖學教科書,砸下來是會腦震盪的!棉被夠抵檔的住書本掉下來的重力加速度嗎?
腦中還在評估計算損害程度時,燈滅了(喔!對了,那晚我開著燈就睡著了)、停電了,劇烈的搖晃不止是左右,還有上下!意識到情況不對,迅速下床開門往外逃!
幸好,那一夜全家人都有驚無險,平安無恙。
那一夜,9月仍屬酷熱的夏夜,突然變得好冷,我們躲在車上,聽著唯一可以知道外界情況的廣播,沒多久政府就宣布全國立即停班課,所以我的實習也暫停了。
還在全國停班課的某一天,不知道跟家人聊到什麼,突然開始爭吵了起來。起因是爸爸認為我應該要去醫院或前線幫忙,才不枉為學習護理的一份子;但我認為我只是個小小護生,才剛實習幾個單位,什麼都還不懂、還不熟,去了只會添亂。我舉了上次急救現場,我們只負責指路,就被讚揚,可見醫師都覺得我們礙手礙腳吧。但是爸爸不聽,仍然認為我應該要去前線幫忙。
最後,我還是沒去,因為學校、醫院、國家也沒叫我去。不過我事後知道,住宿的同學,隔天有在老師帶領下,去醫院幫忙傷者傷口換藥的工作。
這一頁,就這樣翻過去了。
幾年後,又到了實習的階段,這一次卻碰上了SARS。發布停止學生在醫院實習的那個下午,老師集合我們,佈達了這個消息之後,要我們立刻回家做好自主管理,不可外出亂跑,她會打電話去檢查的。並交代實習作業不會少,還是得交,並靜待後續學校的安排。
這次,爸爸沒有說什麼。畢竟,是老師說的,昰政府下令撤離學生的。
也可能是因為看到電視新聞上播出,和平醫院封院,許多的醫護人員被隔離在醫院裡,不得進出。而當年SARS的死亡率是很高的,處在相對危險、高風險的環境裡,會是生?抑或感染病毒而死亡?都是不可預測的。
面對這種不同於天災國難、可是悠關醫護生死的事件,爸爸不再跟我吵著,我應不應該到〝前線〞去支援的問題,反而是安安靜靜,一言不語的看著新聞。
而我心裡也暗暗感到慶幸,因為剛好是停在最難撐的內外科實習階段。
幾年後我看到以SARS事件為背景題材,拍攝的短影集、電視劇,深深地為曾經參與過疫情的學長姐們,致上心中最高的敬意。也替他們的〝封院遭遇〞,感到不捨與難過。同時,心裡也有一絲絲的羞愧,並不是因為沒有能力幫到忙。
而昰當時只顧著自己,可以因此縮短、逃過實習,對慶幸得到這樣的蠅頭小利而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