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小事】孝子與老公主

回診後在漢堡店用餐，不久之後走進來一對母子。

兒子大約四、五十歲，兩手刺龍刺鳳，一臉橫肉，我看了會怕。媽媽大約七十多歲，穿著印花襯衫，手臂上掛了好幾個鼓鼓的大塑膠袋，台灣歐巴桑正宗裝扮。

用餐巔峰時刻，店裡沒位置。只有一位二十歲小哥，坐了四個人的桌子。

歐巴桑向前。

『你一個人喔，位子給我坐行不行？』

小哥菜點頭，歐巴桑『唰』一聲！東西丟到座位，嚇了大家一跳！

塑膠袋坐了一個位置，她坐了另一個位置，又向兒子大聲吆喝道：

『卡緊來坐！這叨嗚椅仔！』

兒子喘著大氣過來，一看座位上還有年輕人，母親的家當卻已經鋪滿桌椅。

他若坐下，年輕人就得他們完全包圍，毫無邊界。

他遲疑了。

「木呀，這樣冇厚。我們再去找位子吧。」

但老媽媽完全沒感覺。

『這裡很好呀！坐這裡啦，我走不動了。』

正在吃漢堡的小哥，加快吞嚥的速度，兩三下吃完起身，走了。

「謝謝喔，謝謝。」彪形大漢很不好意思，對忙著離開的小哥一直鞠躬。

「木呀，妳想吃什麼？」

『吼，我不要吃！這裡還有叔公給我們的肉包，要吃你自己吃。』

看起來老媽媽好像不常進速食店。

男人一臉為難，欲言又止。最後自己去點了一份套餐，過一會兒端上桌。

老媽媽又開口了。

『這要怎麼吃？沒有筷子嗎？』

男人傻眼。「漢堡用手拿著就可以吃嘍。」

『我抹愛，哇愛督啊。』

這真是太為難男人了！至此，全店的顧客幾乎都抬頭。

男人臉紅了，額頭還沁出汗，喃喃嘀咕了幾聲，又衝出店外，幫母親找筷子。

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呀。

過了幾分鐘，他還真的拿了兩雙筷子回來！

有了筷子，老媽媽把塑膠袋翻了一遍，拿出兩個包子。

『還熱的，你要不要吃？』

男人的眼神很猶豫，但還是接受母親的餵食。

此時，巡場的店員走過，出聲警告：

『不可以在我們店裡吃外食唷！』

老媽媽一愣，很明顯不懂店員的意思；男人臉紅了，又是一陣對不起不好意思。

「木呀，趕快吃完，我們在找地方坐吧。」

『這裡不能坐嗎？』老媽媽問。

之後的對話，我就聽不見了。

大約五分鐘，男人幫媽媽扛了所有的行李，慢慢地招呼母親離去。

我心裡有很多感觸。

老人歡不是病，歡起來會要命。

我們都知道他們不是故意，但遇到，能不抓狂翻白眼，真的太難了。

一個刺龍刺鳳的大男人，能對母親百依百順，溫柔說話，也沒糾正老人家的謬誤，一直恭敬謙卑……

要多大的修養才能辦到！

雖然老媽媽真的很會亂，但有這樣的孩子保護她、守著她，非常有福氣呢。

同時也感到男人粗獷威嚇的外表下，有一顆美麗的心。

（照片與內文無關，只是覺得貼切就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