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試過在一個地方待了很久,每天都透不過氣,像是被幾條繩子勒著頸,快要窒息死亡卻又無力自救,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天天衰亡,看著精力逐點逐點流逝,並對所有事物均失去了希望,失去了動力嗎?
你試過每天都面對極大精神壓力,每天無緣無故被罵,一人在做不知多少人做的事,沒有任何休息時間,沒有任何私人空間,24小時都在待命,都在被監視嗎?
我試過,而且我待過這樣的地方,每天像身處煉獄,找不到出路,找不到希望。後來需看心理醫生,半夜會突然驚醒崩潰痛哭,心理狀況十分差,最後實在受不了選擇離開,回到人間才發現自己還是人,活了下來。
這是我的舊公司,是一所人間煉獄。這公司是商會,是一間匯集全港專業人士的商會,大部份會員都是各界的精英或頂流,有名氣有人脈。商會有秘書處,我就是在秘書處工作。秘書處不大,職員只有4人(高峰期有5人),4人各司其職,兩人是負責寫稿, 做調查, 寫計劃書,各有不同領域,我則負責跟青年事務相關及行政事宜,還有一人是秘書處的經理,負責整體運作,管理協會。
這商會很特別,小小的商會,員工不多,但做的事很大,常舉辦大型活動,包括宴請司長局長出席晚宴,為會員舉辦不同的出遊活動, 邀請不同政商界名人交流見面等,每月均有很多活動,但人數少,工作量十分大。
當初申請這工作,是因為覺得職銜及薪金不錯,助理行政主任,比起從前的職銜實在好聽太多,而且薪金也理想,當時告知被聘請時,我真的很高興。但卻不知這是惡夢的開端。
主管是一名年約40多的已婚無子女士(A姐),當時還有一名主任(B姐)及一名行政助理(C君)。A姐常罵C君,什麼事也會罵她,而B姐跟A姐的關係亦一般。由於我剛入公司,對3人的脾性不太了解,第一天上班時,她們無暇顧及我,我只是在看一些舊檔案,了解一下公司運作。直至第二天,A姐跟我說要求我要盡快了解要跟進的事項,那時我還未知有什麼事項要跟進,而B姐則在我上班約一星期便離職。她轉了去某會員公司工作。
在我工作約一星期,D君便來了,D君跟我的職銜相同,她負責寫稿和訪問會員。在工作約三星期,由於我只是剛開始了解自己的工作,並不算太熟悉,A姐開始對我有些不耐煩,但其實她一直都沒有教我怎去做,都只是我自己探索如何做。
在這先說說我的工作,我主要負責青年事務,即是要做跟青年相關的事務工作。主要有三個大項目,一個是中學生生涯規劃講座, 一個是有關一帶一路的比賽, 一個是關於青年追夢的活動。還有一些額外的雜項工作要做,例如是開會,開會不管是跟青年相關的或是不相關,也要幫忙提供及準備茶水,要為出席的會員倒茶沖茶, 安排零食,有時還要去買下午茶給他們吃 (在C君離職前我只負責青年相關會議,但她離職後沒有再請人便全由我做了)。
中學生生涯規劃講座是全港性的,我們向全港學校宣傳此講座,由我們邀請不同界別(如文藝, 會計, 金融, 教育等)的專業人士(有會員有非會員)到學校為高中學生作演講,分享該界別的職業規劃(例如:如何入行, 晉升條件等)。我們先是向全港學校發信(全港至少有一千間中學,從寫信, 出信, 印信, 入信等都由我一人去做),發信同時以電郵再發邀請信(亦是由我去找全港中學的電郵,並逐一發電郵邀請),然後每年大約收到約20間中學報名,便要為收到的報名排序演講日期,再逐間聯絡,跟相關老師聯絡,了解他們的學生選了那些行業(1間中學最多8個行業),並要跟老師確認在哪些課室演講哪個行業,是什麼時間去演講,邀請嘉賓後會怎樣安排嘉賓,有沒有地方讓嘉賓休息,會否有紀念品給嘉賓,有沒有車位留給嘉賓等等。然後當確認了學生選了哪些行業,便要邀請嘉賓,一開始我完全不知有什麼人可以邀請,在撞板幾次後才知道要怎做,我會先擬定要邀請的人,讓上司過目(通常會被她罵一頓, 無論我是對還是錯都要罵),然後會發電郵邀請,並同時寄信邀請(寫邀請信也是我),再致電邀請。坦白說要邀請到這麼多嘉賓,每次都十分吃力,因為超級不容易,有些人常擔任嘉賓是較容易,但有些人是沒有時間,或是很挑剔,少許事便會不滿,有些人則會耍大牌發脾氣,要成功邀請完成使命,每次也花費很大氣力精力和時間。當成功安排嘉賓,便要再跟老師確認所有安排,在演講前一天再提醒所有嘉賓,並跟老師保持緊密聯繫。在講座當天我必須提早到學校,跟老師會面,再接待所有嘉賓,然後為嘉賓及校長等拍照,通常學校會有紀念品給每個嘉賓,然後便要帶嘉賓到指定課室。嘉賓在演講期間,必須到每間課室,為每位嘉賓拍照記錄,並要為每個嘉賓錄音留記錄。在演講完結後,老師會派問卷給學生(問卷由我事先給老師, 有老師及學生問卷),在完結時要收齊所有問卷, 錄音筆,確認所有事已完成我才能離開學校。回到公司後,要發感謝電郵給各嘉賓,並發問卷請嘉賓填寫,然後要發感謝信給各嘉賓及學校,接著要把收集的所有學生及老師問卷,全部人手輸入在Excel,(每間中學約有100~200份問卷),入完問卷要再統計,以及製作報告,而這一切,都只是我一人去做,沒有其他人幫忙。在每年還要邀請全年有幫忙演講的嘉賓,跟應屆會長秘書長等吃飯,是答謝他們的晚宴,這個晚宴由統籌至出席,全部也是由我去做。
但我還不止做這些,有另外兩個大項目,有關一帶一路的比賽,跟某機構合辦,記得第一年要協助籌備這比賽,我完全一臉慒圈,因為根本A姐沒告訴我如何去做,只是要我寫邀請信,邀請某某擔任評判, 邀請某某學校等,但是我完全搞不清這個比賽的模式,什麼時候要邀請什麼時候收報名,A姐統統不說,然後當她覺得我應該要做某些事但我沒做,她便發脾氣罵我,但是她是沒有告訴我任何事,後來我是探索是經歷了無數次被罵才知道流程。
我還記得第一年去這比賽,在比賽當天的事。那天早上我一人拿著一個小型影印機和一個大行李箱從我家(港島)坐計程車到九龍塘 (城大) ,那時A姐把D君也叫去,說要多一人幫忙。我跟D君一起負責接待事宜,並且要協助流程。在活動完結後,我們把所有東西收拾好(當時有一部小型影印機, 2個大行李箱(放滿了水晶獎座),十分重) A姐竟然跟D君說, 叫D君先回家,並說我一人便可以將一部小型影印機, 2個大行李箱帶回公司,D君拒絕並跟A姐說會跟我回公司。這是D君後來跟我說,我聽到後十分生氣,神經病,A姐這是妄顧員工安全,怎可能一人拿這樣多東西? 如果我因為這樣受傷是要報工傷的,那時我真的很憎A姐,覺得她十分討厭。然後第二年比賽因COVID停辦,第三年復辦我也有協助只是沒第一年協助這麼多。
青年追夢計劃是我在入了公司約1年舉辦的,那時C君已離職(她說受不了A姐每天有理沒理罵她),而E君(即負責寫計劃書和其他訪問等)已上班。這計劃是A姐, 我跟E君共同負責,因為當時A姐已是每天有理沒理都在罵我,好像我殺了她全家般,不管我做什麼她都在罵,而且她十分討厭我般,她沒有給我任何好臉色。坦白說我很多時都沒做錯,只是她不喜歡我,我也是盡了力去做。這個計劃主要邀請18歲以上青年,為他們提供不同類型活動(如邀請某政商名人演講分享, 到不同地方參觀(如科學園, 某中國企業等),這計劃是把所有學員分組,在計劃完結時分組滙報,以比賽形式,由專業人士作評判,選出三甲,三甲組別可獲獎金及有特別獎賞。雖然這計劃是有三人跟進,但是我是主要負責者(A姐說),我要跟進所有學員的事,包括報名, 所有雜務, 名牌, 找場地, 邀請導師(沒錯每組學員有一導師, 導師是專業人士), 跟進導師的事宜等等, 並要開會, 跟進開會事宜, 提供茶水等等, 簡單說有7成都是我在做)。
對我來說,工作是很多但不算太難,但是對著A姐則很難受,她是一枚炸彈,會突然爆炸,無緣無故會罵我,會突然甩臉色,會很惡很差態度,有時我懷疑我是否殺了她全家,她看我像看仇人般。她真的很討厭我而我也很憎恨她。
由於長期被A姐罵,我真的很抑壓很不開心,我每天都在公司加班,從沒試過準時下班(下班時間本是6:30,但我最早也是7:30才下班,很多時候都要晚上8,9時下班,有幾次甚至是晚上11時,12時)。而這些加班都沒有補時,因為是工作量太多太大我做不完才要加班,A姐只視作是我自願加班,而因為她有理沒理都在罵我,令我越來越不安也不開心。結果有天加班時忍不住在公司哭了,那時我才發覺自己很需要找人傾訴,便去看心理醫生。看了心理醫生接近一年,卻沒有令自己有好轉。而且更有想要輕生的念頭,覺得留在世上沒什麼作用。
直至工作差不多兩年半,某天夜半突然驚醒,然後爆哭痛哭,一哭便哭至天亮,那刻我便知道,我不能在留在這公司了。因為自己真的出了情緒問題,自己真的受不了。那時我在kkbox亂點了歌,想要舒緩情緒,然後聽到了姜濤的孤獨病,感受很深亦有點安慰到自己。那天我請了病假,自己想了很久對將來的想法和打算,然後跟家人說,我決定辭職,幸好家人們都諒解,同意讓我辭職。在最後工作的那天,我買了一些散水餅給同事們,訂了茶葉及水果乾。給A姐的那份,是士多啤梨蘋果橙水果乾及綠茶茶葉。這是很有深意的散水餅。(士多啤梨蘋果橙是有X你老母冚家剷的含義,即是髒話)而綠茶=綠茶婊=婊子)。我本有想過不給散水餅A姐但最後決定給。
在煉獄待了兩年半,把自己折磨得不似人形,一度迷失了自我,有輕生的念頭,看了心理醫生夜半崩潰大哭,在最後工作的那天,過了下班時間,我便立即離開,待多一分鐘也不想,那時是我第一次準時下班。在離開公司那刻,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樂, 很開心很舒服。那是我兩年半最快樂的時刻,是我最舒暢的時刻。後來我找到了工作,同事跟上司也比舊公司正常,覺得自己是回到了人間,重拾自我。而新工作薪金及職銜更上一層樓。
現在回想那兩年半的時光,雖然十分煎熬很難受,但卻讓我成長不少,也學會很多事,工作能力也有增強。其實在那時,我經常連上洗手間也沒時間,有時午膳只吃了半個小時就回去工作,我連水也很少喝,試過一天只去了一次洗手間(在下班後),而且還有下了班還在處理公司,回覆青年工作的事,好像是在24小時Standby。還有就是A姐的房間不拉簾,我的座位在她房間外,她坐下便看到我的電腦,會看到我在做什麼,我是長期被她監視的。而且我從來沒有在上班的時間有任何休息,連上一會網看看其他東西的時間也沒有,就是整天工作,什麼空閒時間也沒有,也沒空回覆任何家人朋友的訊息。我像是被囚在一個荒島跟外地斷了聯繫。
其實每個遭遇,都是讓我成為更好的自己。當年很憎恨A姐,至今仍是很討厭她,但同時也感激她,沒有她對我這樣對我,如此差劣卑劣,我也不會成長如此快。
後續:在我離開舊公司一個月後,E君告訴我請了人頂替但那人做了數天便離職,原因是她受不了A姐的臭脾氣 (笑死),半年後終於請了另外2人,説2人都是頂替我,證明我從前做的工作都至少是2人工作量(其實有3-4人工作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