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人群裡,偶爾會無意間覺得,或許我存在於不同個時空。沒有到平行世界或是維度差異那麼遙遠距離,只是微小的錯位,就像在整疊對齊邊緣的透明片裡,有一張稍微歪了那麼一點,讓看出去的視野有種若有似無的疏離。
雖然有好好地融入社會,雖然放眼望去的畫面就是尋找威利裡的一個普通路人,雖然沒有符合定義的異常,雖然不過是拇指和食指好像有碰到但其實沒有碰到的那麼一點,微乎其微的毫不起眼的脫節。
不是因為有困難所以跟不上隊伍,只是不想而已。說不出什麼特別厲害的不想的理由,卻也沒有任何想的動機。
很多時候,一個人可以活得只有一個人,即使並不真的能夠離群索居地獨自活著,體感上還是可以。獨居獨處的那種可以,或是身在人群裡卻覺得自己不在人群裡的那種可以,活著是很自己的事。
從前時常寫到喧囂和孤寂,彷彿要這麼壁壘分明的兩個極端,彼此相撞的衝突張力才足以構成認知的世界。不知道是心蒼老了還是靈魂年長了,現在開始認為平靜就好,在M型圖表裡,谷底反而稀有。
像是無法改善的淺眠,沒有失去睡眠,只是維持著身體和意識的相對狀態。活著就是沒有失去生命,只是維持著身體和靈魂的相對狀態。
不像是一直以來的淺眠,睡著睡著不小心就醒了再繼續睡著,活著活著倒是不會不小心就死了再重新復活。
有時候醒來和還沒醒來的差別僅在於眼皮張開與否,閉眼躺著和睡著沒有直接的關聯。至於活著和活著,則是不同的兩回事。
看著時鐘指針發現自己尚未睡滿七小時的清晨,是該再躺回去、還是該乾脆起來,一日之計在於今天的第一個決定。看著周圍人群都井然有序的每次猶豫,是該這樣活著、還是該那樣活著,一生之計在於被自己的無法決定蹉跎。
每個過去的自己都還在那個過去裡活著,但是不能回望。就像奧菲斯沒有成功帶回尤麗狄絲,凝視著其他時空而不往前看,只會將自己困在縱橫交錯的時間線裡動彈不得。所有沒被選擇的選項,會在那個當下生成另一個宇宙,然而再怎麼想像那些可能發生的可能,那些如果都已經消失。
在今年的今天、在現在的這裡活著,至於明年的今天會如何,要等到明年的今天才會知道。往前是還沒發生所以不知道,往後是已經過去所以不知道,懸停在時間的吊橋上,兩端都掩蓋著灰白的迷霧。
不確定該如何定義自己的存在,某個有點錯位、偏離期待、哪怕異常也遠低於標準、就算要特立也不夠獨行、其實還是在正常值範圍內的時空。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遠大理想,只是想按照自己的步調,不違本心的活著,最多的任性是沒有打算對齊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