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裡不知道跑進去什麼東西,隱約覺得刺。那不是周末在海邊,曬陽光曬得太久,眼皮變得薄的紅通通像片火腿的緣故;也不是近日就寢時間太晚,少了夢的滋潤以至於萎凋成一片枯葉的緣故。
眼睛裡面真的可能有東西跑進去,亦或說生成出來。
關於眼睛結石她心裡有底,但打開就醫紀錄APP時發現這樣的週期,大概是每三個月一次,就不免覺得天啊這該不會就像是時節或是行星運轉那樣變得制式。該不會就像上緊發條的某個裝置,每三個月就固定要往自己的眼睛裡扔進/或生成出些什麼。這樣的困擾來得頻繁,不免讓人覺得搭配上生理期,根本能稱得上是一組套餐。
「今天又得去看眼睛了。」她說。
「怎麼了?」
「可能是眼結石。」
「嗯嗯之前妳得過,可能是體質。」
「可能花太多時間看東西。」
「看東西會眼結石嗎?」
「可能是體質,小時候就知道說好像淚液分泌不足。」
那時醫生說眨眼不完全,常常沒有完全閉起來就睜開了。
「那點人工淚液有用嗎?」
「美人魚的眼淚效果最好。」
盯著鏡子翻開眼皮細細觀察,沒有什麼異樣,不像是電影普羅米修斯裡面不明就裡被餵食黑色物質的科學家男友那樣,眼睛長出鉤蟲似的東西。她沒有看到任何跡象,但時不時會有記憶的片段掠進眼底。
「先點第一瓶。」情人看了眼藥水罐子上的標記。
閉上眼睛後的世界散落著許多光點,獵豹般的光點從遠方呼嘯而過,聚散離合;又像是夏日若有似無的螢,在湖邊的暮色裡,閃爍翻飛。情人轉開了電視機的頻道,電視台撥放著遠方的某個國家,為了最能代表該國的點心,正在進行嚴肅的正式投票。
「再點第二瓶。」眼藥水的苦味順著鼻淚管鑽入喉嚨裡。而情人讓她趴著,一一按摩她背部的每一吋肌膚,那樣的推擠就像是溫柔的海浪,搖搖晃晃原地打轉,將她連同夜裡的螢光和獵豹的痕跡都攪和成琥珀色的糖蜜,身體散發出好聞的甜甜味道,情人總在她被撩撥到高潮時這樣說。
「睫毛好長。」她的眉毛接到一個吻。
「掉進眼睛裡了。」
「需要幫忙?」
「請幫我看看。」她只好順從的瞇著眼說。
「睜開眼睛,往上。」情人去洗了手指,回頭輕輕撥開眼睛。
「往左...往下...有了。」
好長的睫毛被輕輕的捻起挑出來,而他轉身的姿態仍在,這些那些好像無法就這樣輕易抹去,就像擁有陰陽眼的人伴隨著幽魂的日子,到頭來也習以為常些什麼。那不論是過往鑽進心底的的小言細語,或某些幾乎像是親暱影子那樣疊合起來的時空記憶,好像都只能照單全收的那樣抱摟著直到它們得道歸天,或化成自己的一部分。她徹底的眨了眼睛,讓自己適應一下枕頭的角度來承接情人即將的撞擊。
看電影之前去了餐廳,紹興醉雞、香酥蝦餅、一籠小籠包、蝦肉紅油炒手外加一份光麵這樣好像也就夠了。情人吃東西胃口很好的滿足樣子看起來很可愛。
「眼睛好點嗎?」他停下手邊的筷子邊歪著頭問。
「沒有不舒服,一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