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是哪裡人

「我是台灣人，也是四川人。」這是兒子去公園時，很常在找陌生人聊天時蹦出來的一句話。

我問他：「你為什麼不說你是納西人要說你是四川人呀？」

他回我：「我也是四川人啊！」他說的也沒錯，他爸的老家確實在四川境內。

我又問他：「你是覺得說納西人大家都聽不懂，說四川大家好像就都知道是哪裡嗎？」

他說：「對呀！」

「是哪裡人？」這個問題一直是我需要面對跟處理的一個議題。有些場合認識新的朋友大家想找個不尷尬的話題或者拉近關係，難免就會用這問題當話頭。我總是回答：「我爸是苗栗人。」因為我小時候不在苗栗長大，對苗栗沒什麼認同感，如果對方追問的話，我會多說一點，說自己到高中都在台中長大，但因為都在念書嘛，跟台中也不熟，沒有太深的認識，再加上現在也沒什麼有繼續聯絡的同學朋友在台中了，所以也沒什麼羈絆或認同感。至於工作了近十年的地方吧，數得出的朋友也沒兩三個，人家問我會說我因為工作搬過來，但有沒有打算長安久居？我又沒辦法篤定的說有。還記得以前的老闆跟我說：「則高處立，尋平處住，向寬處行。」我常拿來提醒自己，卻是把自己走得越來越窄。

而這狀態，我本來一直很想避免的，卻避無可避地傳給了兒子。前兩天吃飯時在餐桌上他問我：「媽媽，我們搬過幾次家了？」五次。五年搬了五次，最長的地方住了一年半。狀態好的時候我會撐著說，人才是最重要的，有我有他的地方，就是家。但確實，在很心裡很底層的，就是有一種沒有根的飄泊感。

在各地間擺盪，原以為會保有好奇的雙眼，拓寬存在的視野，但活著活著，漸漸找不到方向感，原想挑個地方扎根，挑著挑著根就萎了。

聽著孩子大聲又堅定地說：「我是ＸＸ人。」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也想透過這樣的宣示，抓住些什麼？

最近半年，他很常說想念前一個住的地方，很想搬回去。我很想，但暫時還做不到，總覺得還差了那麼一股衝動和勇氣。

時間一年一年過，從頭再來一次的衝動被頹到不行的自己不知丟哪裡去了。而「是哪裡人？」這個問題，我仍然無法給自己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