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八月底出版的《二戰:帝國黃昏與扭轉人類命運的戰爭》中文版,在台灣文史界引起了不小的討論,這場形塑當今世界面貌的世界大戰,即使是終戰近八十年後的現在,帶給現代人的心理衝擊仍然不減當年,像是串流平台上數位上色的二戰紀錄片,都還是很熱門的節目。我因為深陷在《興亡的世界史》的閱讀中,還沒空讀這本《二戰》,但是看了出版社的介紹,覺得這本書的走向,與近年來世界史的轉向有很大的關係,節錄如下:
《二戰》這部書的作者李察.奧弗里(Richard Overy)雖然是英國人,但書中卻絲毫不見對於邱吉爾或大英帝國的吹捧及懷舊之情,而是能看見作者試圖要寫出一套相對客觀的「二戰全球史」。
相對客觀如何可能?首先,作者跳脫過去西方二戰史過度聚焦於西歐戰場的窠臼,用相對合理的篇幅及視角,來刻劃西歐以外的俄羅斯、日本及中國,乃至於中東、紐澳、東南亞及中南美洲在二戰中扮演的角色,乃至於納入它們各自不同的戰時經驗。
把以上的介紹倒過來講,就是身為半百老翁的我,年輕時候所受的戒嚴時代「絕對主觀」的偏頗歷史教育:把台灣人強行認定為中國人,而且是(過去曾經)反共產黨的中國國民黨同路人,拚命吹捧蔣介石的英勇抗戰、以及堅持中華民國尚未滅亡的神話,並且把以上的強烈主觀視為客觀公正,只要有國內外學者提出不同於國民黨版本的歷史觀點,馬上就被扣上通匪、傷害中國民族尊嚴等大帽子。
在解嚴超過三十年之後,這麼誇張偏激、為了國民黨的「反共復國大業」塑造出來的史觀,很明顯的不適用於現代國際社會,已經被台灣歷史教育課綱排除在外了。面對國際交流密切的現代社會,當今的台灣國民,需要的是相對客觀的世界史觀點,才有辦法正常而平等的面對國際社會。
很可惜的,相對客觀的歷史教育,只傳授給新一代的台灣國民;對於接受過戒嚴時代偏激歷史教育的大人們,如果沒有跟著世界潮流去修正史觀的話,歷史常識就還是停留在他們的學生時代。這些抱持著危險政治思想與歷史觀點的老一代台灣國民,就成了台灣社會的未爆彈,他們會傾向支持思想與行為同樣停留在戒嚴時代的政治人物,讓台灣社會至今仍然被戒嚴幽靈所糾纏,以及無法完全脫離國共內戰的困境。
回到《二戰》這部書的簡介,它提到「跳脫過去西方二戰史過度聚焦於西歐戰場的窠臼」,也就是說,過去的二戰史,因為不自覺的採用「歐洲中心論」,所以重點都放在「正義」的同盟國如何在西歐戰場擊敗「邪惡」的軸心國,完全看不到全世界被捲入的全貌。與老一代台灣國民的過時戒嚴思想一樣,抱持著舊式「歐洲中心論」的西方國民們,也是國際社會的未爆彈,以這麼危險的政治思想與歷史觀點來看世界,我們似乎聽到了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前奏曲。
為什麼我說舊式的「歐洲中心論」是很危險的政治思想與歷史觀點?因為「歐洲中心論」的套餐內容,差不多就是導致二戰的根源:以宗教來說,只有基督教是正教,而世界上的其他宗教都是「需要被矯正」的宗教,包括印度教、佛教、伊斯蘭教、以及在二戰中被大量屠殺的猶太人所信仰的猶太教;以政治來說,只有西歐的政治發展才是正途,但是巴爾幹半島卻因為西歐定義的民族國家而陷入混亂、甚至引發第一次世界大戰,而且狹獈的民族國家觀點到現在還在困擾試圖多元包容的現代國家;以文化來說,只有後來成為軍事強國的西歐國家的文化才是一流的文化,這樣就把中國、日本、波斯、印度、埃及等文明古國的文化打為二流文化,這些國家統統都需要學習西方文化才能「提昇」原有的文化水準。
把視野從西歐移開,開始去理解俄羅斯、日本、中國、中東、紐澳、東南亞、中南美洲,才是相對客觀的「二戰全球史」,經過多年的耕耘,世界各國對於世界史已經有了一致的看法:讓世界各國站在相同的位階,平等的看待彼此的文化與生命權,不應該再有國家跳出來要去「解放」「拯救」其他國家。非常期待這本《二戰:帝國黃昏與扭轉人類命運的戰爭》所展現的新風貌,我在讀完《興亡的世界史》之後,一定要好好拜讀一下這本二戰巨著,藉由更深刻的理解二戰,來重新思考被二戰形塑的當代國際情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