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並非不會到來,只是他習慣遲到。」
——三谷幸喜《魔幻時刻》,2008
日本喜劇大師三谷幸喜的作品,因此整體的呈現也非常日式喜劇,不單單是在過程讓人捧腹大笑過後即忘的爽片,而是散場之後嘴角還有意味深遠的微笑與觸動人心的暖意,我認為這是喜劇電影所帶來至高的感受。
我想《魔幻時刻》是三谷幸喜對電影愛的告白,從情節的鋪排可以看到那裡有對電影熱切的愛,電影之於生活,已經是沒辦法分開的的存在,電影和生命緊緊地縫合在一起,共用一具肉身,只要一息尚存,演出一場不得辭演的戲碼。
黑道老大的小弟和老大的情婦之間有超越的情愫,惹上殺身之禍,看似庸俗的情節他要如何反轉自己的困境?
唯一一條出路是找到被敵對幫會所雇用的夢幻殺手——富堅,作為抵銷自己性命的籌碼,但開頭的夢幻一詞可不是浪得虛名,眼看期限將至,小弟想出一個騙局來逃脫自己的困境:「找一個不出名的演員來扮演殺手。」
小弟找到畢生投入電影,但是卻還沒有迎來人生高光的三線演員村田大樹。小弟假意拍攝夢幻殺手的電影,讓村田來演真實發生的劇本,一切都是荒謬的隨機應變、隱藏式的長鏡頭。
其實在村田決定出演小弟邀約的劇本他與經紀人也曾經質疑過,雖然有一些意外的巧合和刻意的欺騙,但我想這應不足以成為讓村田相信這場拍攝的理由,就像裝睡的人叫不醒,村田在片場不斷地努力與打滾,面對的是一連串的低潮,他一次又一次看小時候爸爸帶他去看的電影,成為他電影夢的燃料,一次又一次的播放,握著片場中帶著深刻回憶與信念的毯子一角,就足以燃燒他為電影奉獻的整個人生。
小弟與友人們蹩腳的謊言與證明,根本不足以成為村田相信的理由,我想村田的相信與決意出演,是因為那不滅的電影夢與屢戰屢敗的挫折,形成如黑夜與光明兩股抗衡的力量,他需要在這兩股力量之間,找到屬於自己的魔幻時刻。
對小弟來說,這場戲是本色演出,這關乎到他與情婦性命,所以兢兢業業,過程中就是一再的填補出現的凹洞,想各種的理由,度過眼下的難關。而對村田來說,這不過是場戲,所以他膽敢在真實的槍林彈雨中穿梭與打滾,在黑道老大面前舔刀耍狠,從窗戶一躍而下的耍帥,想將自身的光芒完全綻放。
但這其實都在虛實之間,無法真正將兩個完全分離出來,你以為的真是假,假又是真,兩個角色都是本色演出,兩個都在虛實之間,但活成兩種不同的樣貌。
這也讓我想起日本SUNTORY的廣告《老爸的小短劇魔法》,只要把人生所面臨的緊張事物想像自己出演小短劇的片段,就能夠轉換心態走過那些時刻。提到《魔幻時刻》一定少不了「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的標語,當我們知道這個道理,卻沒辦法放下執著,當成戲那樣毫無畏懼地展現自己。
當虛實之間終於徹底轉場,騙局終究破裂,在種種原因之下,村田發現在演出這個劇本時的自己是那麼的光彩奪目,儘管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不僅看戲的人是傻子,演員更是,因此他決定幫自己做一個完美ending,何不用自己最喜歡的電影來結束這一回合,自導自演,光榮散場。
「如果錯過了魔幻時刻,要怎麼辦呢?」
「其實很簡單,等下一個就好。」
我們會聚焦於錯過的魔幻時刻,盯著籠罩的黑夜懊悔不已,卻無法再重來,所以我們就錯過下一個魔幻時刻了。
而本片的角色們決定將劇本反轉,迎來自己的魔幻時刻,準備好spotlight、特效火花、帥氣的台詞,不是被動的等待命運齒輪轉動。但命運的齒輪卻將大家精心撰寫的劇本反將一軍,讓整部戲進入另一種反轉,對人性的刻畫更加的有趣,內心缺愛的情婦找到了愛、小弟精心的劇本仍然變成即興演出,而村田發揮演員的熟稔隨機應變,雖然沒能說出帥氣的台詞,依舊將特效用得淋漓盡致,讓所謂夢幻殺手落荒而逃。
沒有一定要照著精美的劇本才能迎來完美的結局,所有的排練與規劃同時仍然要保有彈性,即興演出是人生的無法避免。
沒有被記錄下來的電影,還是電影,那些高光時刻並不是因為眾人追捧而來,而是每個人心中有愛、有情、有笑、有淚。如果不是每一個角色,便無法演成一部戲,因為在裡面的投入,各司其職的扮演自己的故事,串連起一個美好的劇本。
在投入的過程裡,其實正悄悄迎來苦苦等待的魔幻時刻。然後呢?
然後我們等待下一次的魔幻時刻。
/
每一次的魔幻時刻都有些微的不同,但是我們並不能夠細述到底是哪裡不同,而是在內心深深地觸動中明白,「啊,那就是魔幻時刻。」沒有哪一個比較好,而是經歷的一切成為現在的自己。
錯過了也沒有關係哦,我們一起等待下一個魔幻時刻,然後珍惜那轉瞬即逝的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