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七點多幫忙招呼完來禮敬丈母娘的人(大舅子和小姨子都在上班,因此由已退休的我和內人以及在宜蘭上班的小舅子夫妻輪著招呼),(流程大概是請來者在簽名簿上留名,然後到三寶塔的遺像前,點燃一支香交給來者,跟死者報告誰來看她,請死者庇佑來者身體健康,事業順利……。然後招呼來者到旁邊的休息區[搭了四頂帳篷)泡茶閒聊一會,來者再離開。整個流程其實沒什麼複雜,只是有的來賓坐聊太久……)並且在丈人家用完餐,回到家後坐在電腦前,本想寫點東西,但卻感覺身心俱疲,腦筋空白,欲振乏力,查了一下關於「老年憂鬱症」的資料,跟內子說了一聲就上床睡了。
之所以感到身心俱疲,不是因為招呼來上香的來賓,而是處理丈人的脾氣,丈人和舅子間因對喪事看法不同的衝突,以及住旁邊且熱心的主動來協助的三個嬸子。
在休息區看書時,丈人怒火中燒的向我提及(他一整個早上都在向碰到的人氣憤難當的抱怨)一件令他氣惱難忍的事情。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大姨子罹癌十餘年,今年復發,骨瘦如材,腹大如斗,臉色蒼白,坐立均苦,皮膚上全是烏青的血栓,內子和小姨子11.14特地再去探望她,勸她不要再有掛礙,安心的走,11.15清晨接到外甥電話,說大姨子凌晨一點多過世。丈母娘則如前所述是在當天晚上(11.15)七點過世,十七日上午,丈母娘的葬儀告一段落,大舅子(長男)就想著去大姨子家致意一下,結果對方客氣的說不便讓其進門,理由是「喪不見喪」—怕喪事的煞氣會給雙方帶來不吉利,後來請教葬儀社,服務的周師兄說他沒碰過這種狀況,因此特別請教他的師父和學長,他們也都認同這種說法,認為喪事都不便到普通人家了,何況對方還有喪事—,因此大舅子在外面致意後就回來了,回來後向丈人說明了情況,沒想到丈人對大姨子在夫家似乎未受善待的不滿,再加上對此事的不滿一次性的爆發出來,對子、女和媳婦、來幫忙的嬸子們一個個的表達他的不滿和怒火,甚至提到要開棺控告,或者大鬧靈堂,讓對方不得安寧…;說婚前信誓旦旦,婚後卻備遭侵凌……,然後呢?十七日下午內子怒氣沖沖的回家,說受不了丈人,竟然將自己的女兒如此羞辱……,她提到和大、小舅子再三勸告,再三說明,再三請求丈人息怒,可是丈人還是拍桌怒罵,氣憤難當。
十八日早上,丈人逢人就拍桌怒罵一次;我是十八日下午輪班服喪事宜。有來禮敬的來賓,點香,請丈母娘庇佑來人,來賓走後,坐在休息區看書。丈人走了過來坐在對面,開始說起大姨子夫家對大舅子如何不客氣的驅趕(事實上情況如上述,並非如此),對大姨子婚前、婚後遭遇如何大相逕庭,大姨子在夫家如何被欺,如何因之而虔誠向佛,如何在生病期間也被故意漠視……(當然沒有如此有條理,而是一面拍桌,一面前後顛倒,口不擇言的咆哮著)接著提到他要讓她夫家身敗名裂,要控告謀殺,要開棺驗屍,要用棍棒去怒掃靈堂,要讓對方無法出殯……丈人怒火正旺之時,大舅子來辭行,丈人怒斥趕緊走,走了不會回來也沒關係(大舅子好像也受激了,回頭怒問丈人在說什麼?接著怒氣沖沖的走了,第二天才來電問及昨天他走後的情形。)我沒碰過這種情形,但是知道勸告或說明都沒有用,只是增加丈人的怒火而已,因此腦筋狂轉,怎麼辦?怎麼辦?連想到以前看的”溝通"提到「掌握說者話語背後隱藏的真正想法或情感」,丈人如此憤怒背後的真正意含是什麼?然後試著加以猜測,又想到意見相左時,再怎麼說明都只會讓對方更加堅持自己的看法,所以你要讓對方無法持續原先看法,最好的方法就是"接納",事實上,當時也無法仔細想方設法,只能邊戰邊走,所以我首先試著認同丈人的說詞,「爸,你這樣生氣可以看到你對阿珍的疼愛,你一定不甘心阿珍在夫家所受到的對待,你心裡不捨自己的女兒,所以才會這樣生氣。你這樣生氣是你不知道要怎樣表達你的憤慨和不捨,我完全同意也可以理解。」應該是猜對了吧,丈人喃喃說著大姨子在夫家的遭遇,我聽著他的訴說,輕輕拍著他的手表示能夠理解。等丈人平靜下來後,才試著問他「如果習俗有喪不見喪,對方雖然看來過分,但好像也可以理解……」他也聽得下去了……
昨天(11.19)下午輪班,坐在休息區,小舅子有點怒火的跑來抱怨丈人竟然要在公祭後準備米粉和魚丸湯……,已經有毛巾,已經依照他的意思發給每個來賓一個一百元的紅包,已經比別人有誠心了,還要準備吃的,現在有誰在靈堂外準備吃的……。小舅子走了沒多久,換丈人怒氣沖沖的跑來抱怨,「以前喪事都要準備吃的,他提到我們似乎沒注意到這點,所以提了一下,沒想到馬上被打槍說沒人這樣辦,說那是老式做法,好像我是跟不上時代,是在找兒女麻煩,我不如去死一死算了,如果他們不肯辦,我自己出錢來辦,他們越不辦,我就越要辦。」接著破口大罵小舅子不孝,「只知道忤逆老父,跟他說十件事,他最少反對七件(然後舉起雙手比七,以加強說詞……)」我一時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應,隔了一會,丈人氣沖沖的走了。我先前還稱讚小舅子在土葬或火葬上,以及在換葬儀社上能說服丈人,真的不容易,沒想到丈人雖沒堅持,其實還是很在意,還是覺得他的意見被漠視了,甚至還似乎對小舅子有些記恨在心。
我個人認為丈人應該是希望自己在整個葬儀過程中是重要的,是有價值的,別人能重視自己的存在和意見,不要以為自己沒什麼用或一無是處的,所以呢?他經常表達自己的看法;然而,大小舅子則未能體諒他的心情,處處反駁他或企圖說服他,讓他有些焦慮和無用感,以致用易怒和急躁表達不滿(當然這都是我個人的看法。換言之,丈人應該有輕微的老人年憂鬱的狀況了),但要如何處理等等,可能得等下回了,因為即將前往靈堂值班,加上今天頭七,晚上十一點過後才能回來,到時應該是無暇也無力再談。就先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