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發現,越來越多人對「影評」的功能與價值產生了分歧。有些人認為,身為專業影評人應該專注於技術、架構、風格與類型的分析,並將評論從意識形態中抽離,以彰顯專業性與精英品味。然而,若真如此,美國影評大師羅傑·埃伯特(Roger Ebert)、法國電影理論巨擘安德烈·巴贊(André Bazin),甚至是評論家出身的名導尚-呂克·高達(Jean-Luc Godard),或許都會氣得從墳墓裡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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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1970年,高達便在《殘像》的39條綱領中,清晰地展現了1960至70年代歐洲左派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堅決反對抽象化與形而上學的世界觀,轉而提倡基於物質現實的辯證分析。這些條綱看似艱澀、硬核,卻揭示了電影創作與評論必須介入現實的深層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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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當我們回望今天(2024年),這樣的責任似乎更多地落在了紀錄片的肩上。儘管也有些劇情片,透過直接或間接的方法,來呈現對現實的看法,但它們不見得可以觸及或面對現實問題。例如今年的《餘燼》,它甚至在缺乏充足證據的情況下,以虛構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觀點,它的技巧似乎也沒有高超到可以模糊紀錄片與劇情片的界線,以達到想要的顛覆或嘲諷的效果。儘管這一切都是被設計、彩排、拍攝及重新演繹的,但是導演似乎遺忘了電影足以改變一個人的觀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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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今年的紀錄片卻不曾退縮,反而以更加堅定與銳利的方式直面現實,回應我們身處的社會與土地。紀錄片揭示了那些我們曾無視或被遮蔽的真相,猶如一道濾網,過濾掉日常生活的雜質,讓我們得以暫時想像出品味一口「純淨山泉水」的甘甜。然而,這些嘗試能否持續,仍令人懷疑。正如《青春(苦)》的映後討論所言:「紀錄片改變不了什麼。」或許,高達當年便已對戰鬥電影的計劃感到失望,認為這一努力終將徒勞無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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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的徒勞嗎?也許,將現實記錄下來,就是改變的開始。當觀眾透過影像產生想像,下一步可能便是行動,安裝一台屬於自己的「淨水器」。那些因物質限制而受困的想像,或許正等待影像逐一解放。當然,仍有許多人無法改變喝髒水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