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我在山頂上看過那座莊園,陽台寬闊舒適。」格羅德為自己斟了瓶中最後一杯酒,最後一杯,他想細細品嚐,卻瞥見吃完肉的黃毛丫頭瞪着他的酒杯不放。什麼狗屁玩意,格羅德暗忖,這可是他兩年來喝的第一瓶冬日流金,來自北洋的好滋味,饒了他罷。
「要爬上去也很容易。」綠髮的詩人補充:「游過河時,可以用豬皮袋子。」
「你不會是往窗板子上丟石頭,告訴她你來了吧?」格羅德啜了一小口,眼神微動,阿絲蘭還是一臉垂涎欲滴的樣子看着他。
「不是給小孩子喝的。」格羅德道:「你要喝我給你買杯麥酒。」
「不要麥酒。」阿絲蘭露出厭惡的神情說:「那是給狗屎般的人喝的。」
酒館裏好幾雙眼睛看過來,不懷好意。但似是忌諱身穿盔甲的騎士,對自己戰鬥技巧沒有什麼信心的人眼神閃躲。唯獨有個凶巴巴的大漢,扎了一條黑辮子,直勾勾地看着他們,桌面上顯然是杯麥酒。
「這丫頭……是騎士大人的侍童嗎?」詩人湊近騎士耳邊低聲說:「還是……」
「阿絲蘭,是徒弟。」女孩乘着格羅德一下不察覺,雙手抱走了杯子,就往自己嘴裏灌。騎士伸手想搶回來,但阿絲蘭彷彿咬穩了獵物的幼獅,格羅德懷疑要是他用力,能把女孩從座位上整個拔起來。
「就是個死賴着不走的。」格羅德不忿地說,撒手任她喝個夠。
詩人明明已經壓低聲音,卻還是被她聽見了,正一臉疑惑。但格羅德見怪不怪,在野地能徒手抓兔子的人可不多,不但要有靈巧的身手,還要有敏銳的感官。
「倒是提你一下,帶着這麼小的奴隸四處走,誰都會以為你有『那種』癖好。」多拉岡憂心地說:「而且過多的目光會讓你很快受到關注,我建議還是低調一點好。」
格羅德察覺自己大意了,原來路人注意他並非因為阿絲蘭管不住自己的嘴,而是他忘記把女孩的奴隸刺青隱藏起來。野營一星期,人影都沒見過,他差點把這鳥事都忘記了。
「回頭給你買件衣服,還有武器。」格羅德低頭看見了空杯子,阿絲蘭臉色潮紅。喝得太急了,冬日流金雖然不是烈酒,但也比一般麥酒濃烈得多,甜膩的口味讓人陶醉,讓人無法看穿背後的陰謀。
北洋的特產冬日流金,就是這樣一種萬惡的飲料。
「衣服,武器。」阿絲蘭喃喃的複述,眼神委靡,黃眸子卻看着格羅德不放,忽然抱住他道:「師傅真好,我長大後,要做師傅的,女人。」
「亂說什麼呢?」
格羅德厭惡地推開她,他從來對小孩子沒轍。女孩卻在木桌子上趴着睡,口水直流。果然這酒不是給小孩子喝的,格羅德暗忖,幾口就醉了,真浪費。
「時候也不早。」詩人擔憂地用目光掃過酒館,許多人在打量他們。格羅德反倒是覺得奇怪,明明詩人的綠髮更明目張膽,但那些人幾乎都只是在看他。
「販命騎士!」扎了黑辮子的大漢忽然站起來說:「管不着自己奴隸的嘴,那就讓主人來承受吧?」
「該死的,他是多爾多安出了名的惡霸。」詩人暗罵,語調卻高低起伏,像是在唱一首曲:「『六指摔角手』尤利安,像山一樣高大,折斷過無數人的腰!」
格羅德看不出他那臃腫的體格,如何似山一樣高大,但呼他販命騎士,卻是讓他的心情變得更壞,他剛才被搶喝了一杯酒,現在正無處發洩。
「承受什麼?」格羅德站起來,銹蝕的鋼鐵手套格格作響,喝酒的商人和僱傭兵都在往這邊看,諸神啦,是鏽鐵騎士,獨自殺死上百僱傭兵的兇手。看他們交頭接耳,格羅德未免覺得頭大,終歸是有活着的人把這些有的沒的傳出去了,消息比他跑得還快。
「當然是亂放狗屁的後果!」尤利安一杯子擲向他,格羅德馬上低頭閃過,但酒水還是潑醒了阿絲蘭。詩人動作敏捷地一個筋斗翻到櫃檯之後,老闆娘抱頭大叫了一聲「諸神啦」,摔角手整個人就朝格羅德撲了過來。
「該死。」
格羅德低聲罵道。阿絲蘭給他找來的麻煩可不少,但顯然眼前的麻煩更大,尤其是體型。
尤利安想攔腰將他抱住,但格羅德知道這招相當不妙,於是一靴子踩向他的腳,摔角手吃痛大叫,胡亂揮出一拳,把桌面上的陶瓷酒壺還有盛肉的木盤子都全都砸成了稀巴爛,卻沒有碰到格羅德一根毫毛。
六指摔角手的力量不容小覷,看他能在這不大也不少的城鎮立下威名,確是有點東西,但格羅德從來沒怕過任何人。他握緊拳頭,乘對方還沒在剛才的衝擊停住腳步,一記上勾拳勍朝他下巴砸去。
尤利安巨大的軀體往後倒,硬是退了三步穩住身子,臉上紅了一塊,但看他那神情不似會這麼容易被解決。酒館內的人舉杯喝采,酒館打架!眾人下注!鏽鐵騎士對六指摔角手!致死方休!
格羅德管他什麼狗屎摔角手,反正他不願在這裏打死人,惹上官非。
尤利安抹去嘴角的血絲,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格羅德將手放在了劍柄上,酒館裏的人喝倒采。阿絲蘭卻大吼着撲了上去,格羅德始料未及,攔也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