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指引,我在她身上放上一朵花,深紫色的。我從沒送過她什麼,只知道她一直非常活躍,不需要我的這朵小花。見她靜靜躺著,所有痛苦都遠去了,這朵花將伴她最後一程,前往未知之地,那個我們終將回去的地方。思及此,內心激起一陣欣慰。
這就是最後的告別。見到她的家人悲戚的神情,我才相信這是真的。
堂姊離開了。
聽聞她重病的隔日,她便離開了。
這些年,逐漸面臨人生的真實景況,生離死別,有喜有悲,那些以往在作品才能感受的種種情緒,洶湧而來,才曉得有些是真,有些是假,對於真實之處,我感到所言不虛;對於虛假之處,由於理解,方能釋懷。
堂姊之死,帶給家人極大的不捨與離過,甚至參雜些許憤怒。身為平輩,我們其實交集不深,倒是與她的孩子有些玩樂的經驗。堂姊育有一子一女,堂姊時常將孩子丟包給我們,在他們年紀非常小,非常黏人又討人喜歡的時刻,作為臨時保母的我們一點也不嫌麻煩,反而帶給我們極大的快樂 (或許,當時我是扮演玩伴的角色,而非主要照顧者) 。後來,我去了成大唸書,碰面的機會少了,但仍可接到家人不時傳來的歡樂萌照。那是堂姊與我們來往最頻繁之時,此後她的孩子漸漸長大,丟包的機會少了,聯繫也就少了。
記得有一次,她們一家人來我們家聚餐,家中熱鬧非凡,笑語不斷,典型溫馨平凡的周末氣息。當天我必須返回台南,必得提前離席。內心依依不捨,竟得在最歡樂的時候離開,正當我懷著悲戚的心情邁出家門,一轉頭,見到他們一家開心跟我說再見的模樣,不禁莞爾: 怎會是我先離開?
離開家的人,才能感受家的好。一直待在家的她 (堂姊為專職主婦),或許也想暫離一下,重新感受生命的美好,如同當年她將孩子丟包給我們一樣。
現在我也成為母親。非常理解將孩子丟包給信任的人,然後出去閒晃的美好時光,是多麼珍貴難得。只是,她這次沒有麻煩我們,甚至連知會一聲也沒有,就擅自離席了。我們不禁思想: 怎會是她?
我們在天色漸暗的周末午後,送她最後一程。依例,大家都不能說再見。在回程的車上,禁錮已久的我們如常地談天,彷彿剛結束一場聚會。已經長大後的我們,唯一擁有的本事,就是不會過度沉溺於某種情緒,儘快回到日常,然後,繼續往該去的地方去。
或許正如同牧師所言,結束便是新的開始,我們終會在神的國度聚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