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術，假如榮格98

Satan Before the Throne of God

「朵拉，聽了你的印度神話《薄伽梵歌》以及便便小人的故事，我倒是想到另一個故事…」榮格遲疑了一下，「或許你也聽過這個故事；不，你應該聽過才是…」

「你不說怎麼曉得我聽過呢？卡爾，」朵拉說得誠懇，「我不可能是你肚子裡的迴蟲，何況，你比我多活好幾歲，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麵包還多、聽過的故事比我走過的橋還多，懂得故事那麼多，總會有我沒聽過的故事；說吧，是什麼故事呢？」

「Hiob。」

「工作？不是吧，卡爾，你都七十好幾當阿公了，早就已經退休了，幹嘛還要告訴我工作的事呢？莫非你是閒到發慌了，想找事情做？還是你要重出江湖，開始進行分析工作？」

「不是那個工作，而是聖經裡的約伯；」榮格突然停了下來：「朵拉，你是不是對工作有很多誤解呀，還是，你很少上教堂、對聖經不熟呢？不然，我提到約伯你就開始想到 “工作”，」榮格舉起雙掌豎起食指及中指比出引號手勢，也不管屋內沒有燈光及燭火，也不管朵拉有沒有看清楚他的動作，「多數人提到約伯的故事，都會想到聖經的約伯記吧！」

「那倒不盡然；」朵拉笑了出來，「你眼前的我，不就是對聖經沒那麼熟嗎？或者說，比起聖經的故事，我更喜歡印度的故事，你不是才聽了我說《摩訶婆羅多》嗎？」

榮格點點頭。

「既然如此，你怎麼會有我會對聖經的故事很熟的錯覺呢？」

「噗～～」榮格啞然失笑，「這倒是；那就先聽我說約伯的故事吧：

烏斯地有一個人名叫約伯。那人完全、正直，敬畏神，遠離惡事。

他生了七個兒子，三個女兒。他的家產有七千羊，三千駱駝，五百對牛，五百母驢，並有許多僕婢。這人在東方人中就為至大。 他的兒子按著日子各在自己家裡設擺筵宴，就打發人去，請了他們的三個姐妹來，與他們一同吃喝。筵宴的日子過了，約伯打發人去叫他們自潔。他清早起來，按著他們眾人的數目獻燔祭，因為他說：『恐怕我兒子犯了罪，心中棄掉神。』約伯常常這樣行。

有一天，神的眾子來侍立在耶和華面前，撒旦也來在其中。 耶和華問撒旦說：『你從哪裡來？』撒旦回答說：『我從地上走來走去，往返而來。』耶和華問撒旦說：『你曾用心察看我的僕人約伯沒有？地上再沒有人像他完全、正直，敬畏神，遠離惡事。』撒旦回答耶和華說：『約伯敬畏神，豈是無故呢？你豈不是四面圈上籬笆，圍護他和他的家並他一切所有的嗎？他手所做的都蒙你賜福，他的家產也在地上增多。你且伸手毀他一切所有的，他必當面棄掉你。』耶和華對撒旦說：『凡他所有的都在你手中，只是不可伸手加害於他。』於是撒旦從耶和華面前退去。」《現代標點和合本》

「修但幾勒！」朵拉聽到這裡，眉頭緊鎖、表情痛苦不說，還舉起右手示意榮格在此打住：「這是上帝該對祂的信徒做的事嗎？『凡他所有的都在你手中』，這就好比說，我家的財產你都可以拿去賣掉送人丟棄，就是不可以拿走我的屋子，你嘛幫幫忙，哪有這樣子的上帝！我成為信徒，就是希望能在宗教裡獲得平靜的生活、喜樂的心情，怎麼也沒想到，上帝竟然這樣子對我！更何況，『耶和華對撒旦說』，什麼時候這兩位可以這樣稱兄道弟、平起平坐！上帝都不上帝、撒旦都不撒旦了～甚至我會說，這兩個人一個做乩童，一個當桌頭，一起合謀來設計約伯，太瓜張了！」朵拉說到激動處，嘴形都顧不到、口水還亂噴，完全不管形象的和榮格槓上了：「我書讀得少，你不要騙我！」

「而且，」朵拉還想到什麼。

「而且？」榮格耐著性子，想聽聽朵拉還要說什麼。

「天神奎師那為阿周那駕駛戰車，絲毫不因祂的身份而不做這粗鄙的事情，就算是奎師那訓練出了軍隊，最後交由俱盧族和般度族對戰，但事實上，那是難敵自己選了兵強馬壯的軍隊而喜滋滋，堅戰這族的阿周那只要赤手空拳的奎師那，表面上吃虧的是般度族而不是俱盧族…在《摩訶婆羅多》的故事裡，天神是幫助祂的子民及信徒，絕不是反過來和祂的對手聯合起來 “教訓” 祂的子民的…你倒是說說看，如果你所信仰的神背叛了你，你還會信服祂嗎？」

榮格搔搔腦杓，「你這樣說也有道理。」

「更誇張的是，在般度族和俱盧族開戰前的活人祭典上，自願為般度族犠牲的阿拉萬只求在死前有位新娘共度一宵，在沒有任何女子願意新婚一天即成為寡婦的情況下，奎師那為了幫助般度一族，變身為女性成全阿拉萬的心願，順利完成祭典、成功凝聚眾人的信心*，所以你說，有哪個神願意剪掉自己的雞雞呢？」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榮格連聲反對：「耶穌讓自己給釘在十字架上、流乾寶血犠牲性命、救贖人類，祂連命都不要了，怎麼會…」說到這，榮格遲疑了一下，「總之，我是在說約伯的故事，結果你比對印度神話故事，張飛打岳飛、打得滿天飛，這樣扯下去沒完沒了，變成1002夜也不意外！」

Scheherazade and Shahryār by Ferdinand Keller, 1880

「你說得沒錯，」朵拉停了下來；「在你繼續講約伯的故事前，我有最後的一個疑問！」

「好～」榮格嘆了口氣，「你說吧。」

「就是，」朵拉想了想：「就是，每個故事的背後，都有說書人的意圖或價值觀，甚至是那個文化背景或民族意志的存在，只不過這些背後的因素通常都不會直白的說出來呢？」

「這個當然，」榮格簡短的回應，但他沒說的是，朵拉你在 Hiob 的故事上有這麼多的發言近乎「一見尼姑逄賭必輸」的執念態度到底是對「我」說的故事或者是對我說的「故事」抑或者是對「我說的故事」這三個不同的對象底下有著你沒意識到或沒說清楚的想法你自己可曾留意呢算了你都說了有背後的因素我也就不再追問：「

有一天，約伯的兒女正在他們長兄的家裡吃飯喝酒，有報信的來見約伯說：『牛正耕地，驢在旁邊吃草， 示巴人忽然闖來，把牲畜擄去，並用刀殺了僕人，唯有我一人逃脫，來報信給你。』他還說話的時候，又有人來說：『神從天上降下火來，將群羊和僕人都燒滅了，唯有我一人逃脫，來報信給你。』

怎麼樣，故事開始不一樣了吧！」榮格反問朵拉。

「真的耶！剛才是我太心急了；先撇開上帝和撒旦的角色不說，要是每個故事都是風平浪靜的，1001個山魯佐德（Scheherazade）也不夠山魯亞爾（Shahrya）砍，“In a hole in the ground there lived a hobbit.” 誰理會洞裡住的是什麼呢？」朵拉忍不住讚嘆，「看來我和聖經真的不熟哩～」

Stained glass at St John the Baptist's Anglican Church

 「算命！？」榮格和艾瑪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回應澳福。

「算命不是用水晶球嗎？聽說吉普賽人的手法是不外傳的，而且通曉算命之道的人都嘛很神秘，怎麼你們中華帝國的人還能寫成書，真是不簡單！」艾瑪發出嘖嘖聲。

「我表妹…」榮格才起了個頭，立刻改口：「我聽說塔羅牌可以拿來算命，但這個《易經》要怎麼算命呢？」

「糟糕，你問倒我了！」澳福雙手一攤，「我還真的不會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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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an Before the Throne of God]
圖片來源：The William Blake Archivehttps://blakearchive.org/copy/bb421.1?descId=bb421.1.spb.04

*約伯記《現代標點和合本》
https://cnbible.com/cuvmpt/job/1.htm

*印度神的新娘是人妖
https://k.sina.cn/article_1230934954_p495e93aa02700djl8.html

[Scheherazade and Shahryār by Ferdinand Keller, 1880]By Ferdinand Keller — Sotheby’s London, 13.June 2006, lot 236 via Arcadja auction results, Public Domain, 
圖片來源：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ndex.php?curid=28397584

[Stained glass at St John the Baptist’s Anglican Church], Ashfield, New South Wales. Illustrates Jesus’ description of himself “I am the Good Shepherd” 
由 Stained glass: Alfred Handel, d. 1946[2], photo:Toby Hudson — 自己的作品, CC BY-SA 3.0,
圖片來源：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ndex.php?curid=10163206

*In a hole in the ground there lived a hobbit. ~John Ronald Reuel Tolkien
托爾金《哈比人》首句

William Blake on Book of Job
https://en.wikipedia.org/wiki/William_Blake%27s_Illustrations_of_the_Book_of_Jo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