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們,讓我來告訴你們,那天早上安赫爾來到議會,眼前的景象讓人不禁懷疑,所謂的民主是不是根本名不副實。
議會大門緊閉,但艾格妮絲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出來,彷彿是復興會上的佈道:「公民不服從,」她激昂地宣稱,「是民主表達的最高形式!當梭羅坐在牢房裡時,他向世人展示了有道德的人必須挺身對抗不公的體制!就像他拒絕納稅支持奴隸制度一樣,我們也必須拒絕接受這場對我們民主機構的無血政變!」
她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大串,還拋出「絕對命令」、「社會契約論」之類的詞彙,足以讓哲學教授頭痛不已。然而,看著那些豬們頻頻點頭,你不禁懷疑,他們到底是對「不公體制」感興趣,還是對午餐機制更有興趣。
這時,一幕景象讓人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那些保安犬們身穿制服,背後繡著「韋伯農業保安服務公司」,推著一車又一車的高級飼料進入議會。飼料袋上印著「革命團結特調」,還用金字裝飾著星星和勳章,看起來不像糧食,倒像是軍隊將領的獎章。
「人類同胞,」其中一隻保安犬昂首挺胸地宣佈,胸前的徽章在晨光下閃閃發亮,「堅定支持我們動物兄弟的正義鬥爭!韋伯先生親自授權,無限量供應營養支援,支持這項崇高的事業!」
安赫爾在人群中瞥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老布魯瑟,曾是拿破崙的私人保安隊長。她記得清清楚楚,他以前就在動物農莊的大門前站崗,臉上掛著和現在一模一樣的冷酷表情。
「等一下!」她大聲喊道,「你是布魯瑟!以前在拿破崙的會議上,只要有人問穀物配額的問題,你就把他們趕出去!」
布魯瑟看著她,表情像是在回想昨天吃了什麼早餐般茫然。「女士,」他一本正經地說,彷彿在法庭上發表裁決,「我想你認錯人了。我隸屬於韋伯農場保安部門。」他還特意摸了摸自己領口的徽章,像是在證明自己的身份。「也許你是認錯了吧?我表弟跟我長得很像,大家都這麼說。」
這時,一隻自以為高貴的昆昆豬踱步上前。他是丹尼,來自紐西蘭的一種迷你品種——個頭不大,卻有著比穀倉還膨脹的自尊心。他戴著厚厚的黑框眼鏡,頭上別著一朵向日葵,懷裡抱著比他體型還大的文件夾。
「安赫爾!」他尖聲喊道,一邊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一副自鳴得意的模樣。「她密謀將我們心愛的弗斯米爾農莊賣給外來勢力!證據確鑿!數字驚人!影響……影響將是……革命性的!」他每說一句話就調整一下眼鏡,彷彿只要角度對了,他就能顯得更重要。
安赫爾站在那裡,臉上露出一種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怒的表情。眼前這頭豬來自動物農莊,戴著可能也是動物農莊製造的眼鏡,吃著動物農莊供應的飼料,卻指控她要把農莊賣給……動物農莊?這場鬧劇就像有人試圖證明自己沒有落水,卻拼命往外舀水一樣荒謬。
就在這時,史奎爾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像是特地在鏡子前練過進場方式。他渾身散發著一種來火災現場推銷火柴的氣息。
「拿破崙,」他推了推眼鏡,語氣莊重,「堅定支持弗斯米爾同志們的民主權利!偉大的動物導師全力支援你們正義的鬥爭,對抗……」他頓了頓,像是在努力回想哪邊才是抹了奶油的那一面麵包,「……對抗那些試圖破壞革命原則的人!」
艾格妮絲的支持者立刻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彷彿有人宣佈終身免費午餐。他們激動地踩踏、吼叫,彷彿中了樂透一般。可奇怪的是,沒有人再關心剛才抗議的那92條訴求,而史奎爾也一點都不打算主動提起。
可憐的安赫爾像熱鍋上的跳蚤般急得團團轉。「威廉那夥人才是真正的賣國賊!」她大聲喊道,可她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在說服自己,而不是說服別人。「他們才是被收買的人!」但群眾已經全神貫注地為史奎爾喝采,沒人理會她。
老拿破崙站在一旁,目睹這一切,像是在看一場已經上演過無數次的戲。他慢悠悠地走到安赫爾身邊,低聲道:「跟暴民爭辯沒意義。何不退隱呢?找個安靜的地方,寫寫回憶錄吧。書名就叫《我如何學會民主並發現它根本不堪一擊》。」
但安赫爾昂首挺胸,站得筆直,像一根旗桿。「我正式宣佈參選連任!」她高聲宣告,「人民的眼睛如星辰閃亮,他們終將識破這場愚蠢的鬧劇!」
接下來的沉默,讓人不禁檢查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壞了。就連那些羊——平日裡只要安赫爾看他們一眼就會跟著叫的羊——此刻也安靜得像貓窩裡的老鼠。
摩西看著這一切,他見過的選舉比大多數人見過的日落還多,此刻他的表情似乎在說——有些星辰,並不如政治家想像的那般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