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解忘憂憂底事,花能含笑笑何人?——北宋.丁謂〈山居〉

《詩經.碩人》是古代描寫美人的名篇,其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二句可說更是將美人的神態給寫活了,那份恰到好處的笑意真是讓人心旌為之動搖!
南國的花中美人——含笑就予人這種巧笑倩兮之感。清代《植物名實圖考》云:「含笑花生廣東,花如蘭,開時常不滿,若含笑然。」從宋代開始進貢到皇宮、北移至中原栽植,一度是很珍貴的名花。
含笑一出現在宋代文人的視野就備受青睞,可說與她那半開半含的開花型態、似笑而不語的含蓄嬌羞密切相關,十分符合宋人的審美觀。

含笑這抹神秘的笑意,不知迷倒了多少宋人,為她不知寫了多少吟詠的詩!
自宋代以來就流傳許多詠含笑的詩詞,幾乎都是扣住含笑那蘊藉而有無限風情的微笑而發,北宋詩人鄧潤甫有詩云:「自有嫣然態,風前欲笑人。涓涓朝露泣,盎盎夜生春。」

植物名實圖考.含笑
北宋有位為人奸佞,却文才斐然的宰相丁謂,晚年被貶海南,作詩吟詠了許多海南植物,其中「草解忘憂憂底事,花能含笑笑何人?」二句深受歐陽修的讚賞,傳誦甚廣。這兩句細品挺有意思的,白話就是人家說忘憂草可以忘憂,但你到底在憂愁甚麼?含笑花以笑示人,你又在笑甚麼人呢?
忘憂的本質其實就是憂,就是有憂才需要忘;而含笑意味深長的笑,到底在笑甚麼?又是在笑誰?如果扣住了丁謂的生平,似乎也就隱藏著他對自己某種不言而喻的自嘲了吧?!
丁謂這聯詩可以說把含笑花給勾勒得入木三分,使得許多中原的文人雅士對這神祕的含笑花開始深感興趣,許多北宋時期的文人甚至寫信給南方的友人求贈含笑花。

南宋詩人楊萬里也扣住了「笑」的雙關意涵,寫了一首頗為可愛詼諧的〈含笑〉詩:
大笑何如小笑香?紫花不似白花妝。不知自笑還相笑,笑殺人來斷殺腸。
要正確理解這首詩,必須知道含笑有多個品種,從《植物名實圖考》可知:
含笑有大小,小含笑香尤酷烈,又有紫含笑。予山居無事,每晚涼坐山亭中,忽聞香一陣,滿室郁然,知是含笑開矣!《南越筆記》:「含笑與夜合相類,大含笑則大半開,小含笑則小半開,半開多於曉,一名朝合。小含笑,白色開時,蓓蕾微展,若菡萏之未敷,香尤酷烈。」
就是含笑有大含笑、小含笑與紫含笑多個品種,大含笑哪有小含笑來得芳香?紫含笑哪有白含笑那樣清雅多姿;含笑開花時不知道是在自嘲,還是在互相嘲笑?一樹含笑開花時,簡直讓人開懷到了極點,令所有鬱悶的愁腸都斬斷了。
另外含笑花開時,會散發出濃郁的香蕉香氣,故又名為「香蕉花」,但宋人經常稱之為「瓜香」,估計就是水果香氣的意思,楊萬里寫盡了人們對含笑花香氣的垂涎,詩云:「一點瓜香破醉眠,誤他酒客枉流涎」,含笑花散發著獨特的瓜果甜香,驚破了酒客的醉意,聞得到卻吃不到,真是白白讓人流口水啦。

含笑花開時,會散發出濃郁的香蕉香氣,被宋人稱為「瓜香」
含笑花因為潔白芳香,經常被人們拿來供佛,許多老阿嬤也喜歡把含笑簪在髮鬢,有些茶農也會採收其作為烘焙包種茶的香料。只可惜含笑雖有接近食物的水果香氣,花瓣嘗起來卻是苦的,在此就先好好欣賞她,不急著拿她入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