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左側攤位上已不見與阿母熟識的阿姨了,本想來買一小盤雞肉與豆腐,前幾年她就
說罹癌了,只好轉往大賣場去。六菜一湯,除了雞肉其他都是女兒愛吃的,干貝濃湯、
蝦、蟹肉沙茶、青蔥豆腐、龍蝦沙拉、高麗菜是二哥自種的,外加一瓶紅露酒,
昨天給阿母祭拜的是一盤柳丁。
預算好女兒四點下班,兩點半先洗米入鍋,電子鍋壞了,得電鍋內外各兩杯水煮飯,
蔥蒜薑紅菜頭絲蒜頭蛋汁,洗切拍打備好所有配角定位,於三點半準時燃起清香敬供,
等著她下班共食。
開刀癒合後留下突出的肚腹,其實本來就不小了,只是更加圓錐,
於是再去門診找那位給他操刀的主治醫生,我心裡多少忐忑不安。
不會的啦,也該讓我喘口氣吧!地藏王經阿彌陀經金剛經佛說淨業經…
可唸了有些時日了。
午後兩點我坐在廳堂翹著腳看李昂的北港香爐時,她尊駕趨前拋下一句:
醫生說要開刀,是疝氣,你還說是我胖了。
面無表情地轉身便往樓上去了,不久便聽到啜泣聲,斷斷續續的。
0405分女兒下班,趕忙將供桌上的飯菜端往餐間時,才忘了燒銀紙,於是又趕忙到供桌
跟祖先說失禮啦,孩子還要趕上班。我本反對燒這玩意,可又喜歡燃燒焚化的過程,
火焰艷麗赤色如血如紅塵繁華霓虹如玫瑰如西山彩霞,一經撩撥已然墨黑粉碎為屑,
將其傾倒於垃圾桶,它不可如花葉與塵土為融,指甲片大的銀片火融不了,
泥地化不了,不環保。
被她折磨26年還不夠?幽幽冉冉的不甘心雖多經佛禪洗鍊仍存有淡淡怨艾。
我或許不該在早熟的青春期將王尚義的野鴿子的黃昏烙印在甚而自我形塑的悲劇性格
裡,致使猶今仍不得翻轉一身情債,設或如是殉教殉於理想的烈士,設或如街頭遊民自
我放逐也好,得一暢快而終,不也是擇善固執的美德,雖是淒美,美到嘔心瀝血,
也可向天笑,也可含笑遊九泉,何致於今之哭笑不得扭曲走調,
變形偽裝不成為人世的四不像。
七點整,那卡西的樂音響徹小漁村的廟埕,隔著窗窗戶戶,麥克風的致詞像是麵坊牆院
裡貓在正月春裡叫,一一喚著台下賜予某種衝撞前途的期待的快感與高潮,如似顛峰之
作,引領風騷。我放眼茶几上那一張A4淡黃紙上的號碼,由鄰長發給每戶的小幸運,
阿母以前總是一面欣賞討海人子孫的歌聲,一面更引頸企盼對著號碼與之手上的吻合,
如是足可讓老人家興高采烈的跟兒孫阿姑炫耀個好幾日,
雖然家裡早已不匱乏那些用品。
隔屋隔牆而來的音質模糊不清,母親仍微微笑著,似仍端詳著那張抬頭寫著
「108年大坑社區元宵節全民聯歡歌唱摸彩晚會」上的那組000233的號碼。
201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