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已近尾聲,五彩繽紛的年燈猶閃耀在小鎮的火車站、商街上,這一波連假依然在華
燈初上時分充塞著人車於省道於大街小巷流連。候在快炒店門口,老闆未待我開口便知
是一份蝦仁炒飯加紫菜蛋花湯,那是女兒的晚餐。店內只三張餐桌,庭仔腳便是廚房,
女兒守櫃台,夫掌廚妻備料打包收費,因大多外帶。
遠望西山迷濛,隔條馬路便是停車場,再過去的火車頭內的鐵軌一直是南來北往的輸
送,在金碧輝煌的彩燈中,流金歲月般的輾轉匆匆,我看著眼前來來去去穿梭似河流江
海裡的魚群人們,所為何來?情侶夫妻手牽著手或攬著腰勾肩搭背或帶小孩的,
瞻前顧後的穿行,老的,信步徐走,點餐外帶的都是小夥子,細看之下,
竟然沒看見一張笑容,真的各懷心事或就是疲憊的千里煙塵過客。
抽油煙機轟轟呼呼,鍋鏟交煎火辣纏綿的呻吟,交織著詭異又迷離又暗沉的…
倦鳥想歸巢。
清晨四點醒來睡不著,刻意看了一部極其無聊的片子,
直到七點才出門買一杯咖啡一塊三明治,片名?已然忘了,毫無印象。
哈…不錯,這才是人生,我有選擇記憶或遺忘的能力。
才清掃不久的天花板角落又結了蛛網,磁磚地上又散落著細屑毛髮,
樓梯間走道上的日光燈變電器壞了許久,換新了,樓頂上的蓮花盆,
妻特來電囑要注入清水,多日未雨了,也幫她繳清了手機費。
摘取一大把青蔥,煮麵煮粥炒下酒菜。
衛生紙還在特價,又拿了兩袋,女兒要吃綠葡萄。
進香團依然炮仗聲震,我還是喜歡那家越籍素食店賣的原味土豆。
那一株鳶尾花葉尖上竟然開出兩朵來,比翼雙飛般的寶藍翅白於微風中翩翩。
不到十一點,哥又在庭前吐出春日一隅獨酌醇味,
在廳堂我看著林清玄的星月菩提(初版76.7.10,26版78.3.10),而他已在107年歿。
六弄咖啡館,早已不看的文青影片,但它卻使我再耽於青春戀情的顫動,
尤其是初吻和斷離。槍林彈雨搞笑嬉鬧古今穿梭爆破諜雲科幻情愛新聞氣象,
就是複製過去重貼於今而展現未來,世局從未安穩和平過。
家中電腦網路五六年沒在用了,仍在按月繳費,也該去申辦停用了,
實在不想被這些玩意綁著,情願是個不涉人間的穴居者。
鋒面初來乍到,先是灑下些許微雨,旋即狂風大作,門窗格格作響,戶外陣陣呼嘯,
陽光還是有的,雨勢象徵性打個招呼,對面大廈樓頂上有個女子穿著短褲綁著馬尾端著
相機,雪白的雙腿於風中向著東海在拍照,我在庭下仰望她,像水晶球裡的精靈木偶,
籠罩著迷離與深不可測。
一條菸又快燃燒殆盡,當權者擬議降菸稅,不管是長照經費疑義還是給菸族的小確幸,
都無所謂了,你能對主政者說什麼?其良心就是選票的算計。
女兒起床刷牙上班去的腳步聲,回傳在主臥室高臥墊枕的我心深處,
握著遙控器上窮碧落下黃泉按著選擇一個適意的共頻,難吧?就像機遇,
其或然率並非在遙控器,只要能隨遇而安。
左腳掌疼了數日未見好轉,痠痛藥膏加減貼,勉強還能行走,
左左右右雙腳雖不健全相互提攜近一甲子,好像是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的王哥柳哥遊台
灣,從黑白片刻剎那至目眩神迷科幻似的隨處妄想的世界。
所以蝸居著,守著家也守著心;悶的發慌的狂情,已隨著賀爾蒙遞減,
像燃燒過的木炭,剩丁點星火餘些微溫,青煙淡泊灰燼環疊,如似激情已逝,
只殘留悔憾與罪的積累。生之初便是點燃的火種,燃燒是宿命的過程,
火熄了是必然的結果,木炭歸於塵土,火種遍滿虛空,無處不在,隨處緣生緣起緣滅。
一樣早起,收拾連假後的頹靡,辦公室外經昨日風掃,落葉屍橫遍野堆積,只見阿保埋
頭苦幹,於偌大的停車場、前庭中,手執一支竹掃把像佛塵在滌洗娑婆世界。
三月的首日上班,公務繁忙的焦頭爛額,更不知悶何謂無聊,而心也是散漫的,
不管怎樣,還是回到人間紅塵比較好些,獨處也不賴,
但都要有一個清明潔淨的心胸懷抱,遍納所有善惡美醜是非…
大夥兒都去參加公祭,我本也要去,但她的禮儀師說服喪中者不宜。她先生我見過兩
次,未談過話也沒印象,62歲走的早些。近年來溪南的往壽園送,溪北的往福園送,
燒一燒有的入塔,有的入祖墳落葬,文哥、采汝在壽園,父親、二舅、馬哥、謙弟、
阿姑、母親則在福園,年華似水流,都會帶去一些人,像飄萍、像漂流木、像泡沫...
焚爐一啟,一溜煙的不知去向,躲迷藏般的任你千呼萬喚也死不露面,
爾後眾裡尋他千百度,已是大江東去不復返。
一罈骨灰是往生者帶不去而遺留下的紀念品,像兒時收藏在喜餅鐵盒子理的紙牌彈珠陀
螺尪仔標...生的珍藏與死後的一無所有,我實在不想也說不出什麼慰問的言詞,
這一過程,無一倖免啊!所以我仍如常上班,但我仍默禱她先生往生極樂淨土,
人間世除非乘願,否則莫要再來。
201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