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啖
又到了公司的午餐時間，潘哥總是第一時間出現在吧檯，拿著便當，目光迅捷的搜索著，看著那些吧檯上不知道由哪位同仁分享的辦手禮、點心。
「唉唷！今天加菜唷」潘哥傳來興奮語調，盯著一個綠色蓋子的IKEA密封盒，迫不及待的早早開蓋，像是辣味皮蛋的小菜，幾顆乒乓球大小不知是什麼動物的蛋，在吧檯燈的烘托下，幽黑且渾濁中透點血色，辣椒與調味粉調和的香味四溢，不吃辣的我光聞就感到滿身是汗。
「這是誰帶來的呀?」「沒見過這種蛋呢!」「嗯...聞起來有點腥味。」在同事此起彼落的交談聲中，潘哥饒有興致，搜刮了不少進去他的餐盒中，退去一旁大快朵頤起來。
「阿城！等等吃飽要不要去買飲料晃晃」James一邊熱情的詢問著我，一邊領著餐盒，順手夾了顆不知名的蛋，沒等我回答便開始滔滔不絕的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好唷！」我回答道，早上跟James才被副總的炮火轟到，正好去散個心。
此時Jolin拖著洩氣的步伐走來，看他來的方向與表情，看來是剛嚐完副總的炮火。「Jolin，你要不要也來一顆辣蛋？超好吃唷！」James熱情的說道，絲毫不受副總所影響。
「哪有什麼蛋？你們等一下出去順便幫我帶一杯飲料。」Jolin語畢便拿著便當急匆匆的走回辦公室了。
「看來Jolin有氣到，眼都濁了！」J打趣的說。聽聞後我笑了出來。
「什麼事那麼開心呀？兩位抗性越來越強呢！今天這樣的大風大浪也影響不了心情。」小宇經過吧檯時說道。
「他人生氣我不氣，老闆生氣當放屁。」後面一段話James故意壓低聲音。大家都笑了出來。
前些年受中美貿易戰影響，公司已經掉了不少訂單，最近又逢俄羅斯發動戰爭，屋漏偏逢，兩個主力市場先後熄火。外貿部的主管此刻還在副總辦公室呢！
「哪裡有蛋？」小宇的聲音把我的思緒給中斷。James與小宇此時正在爭論著。
「桌上......」我話還沒全說出口，便發現密封盒內無一物，就像沒放過東西一樣，正納悶之際，潘哥晃了回來說到，「這剩下沒幾顆的蛋，你們沒人要的話我全包囉！」潘哥對著空氣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正想說點什麼，我看到小宇臉上一抹尷尬，扯開話題便拿著便當走回辦公室了。
「哥，我跟阿城出去晃晃，外貿部的還沒出來，要留一點給他們嘿！」James對著潘哥說道。潘哥低著頭吃的動作未停，揮揮左手示意。看著他夾著空氣的筷子，我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
「怎？你也沒看見嗎？」James以戲謔的口吻問我。
我搖了搖頭，正經的回答道「剛剛還在桌上的......」
James知道我平時不摻和玩笑，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喀噠！副總的辦公室傳來開門的聲音，James趕緊使個眼色，下一秒我倆有默契的快速往大門走去。
午休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踏進公司瞬間，淡淡的腥味混合著香料瀰漫整個空間，是中午的蛋。我跟James不約而同的望向吧檯，洗好的密封盒正好晾在那。J小小聲跟我說，從剛剛到現在，他一直聽到有女生在他耳邊低語的聲音。
「下午來請個假好了。」James淡淡的說道，三高的他身體常常出毛病。
下午去洗手間的時候，撞見潘哥身體不適，正靠在水槽邊嘔吐，詭異的嘔出許多黑色的污泥與糾結長髮，且伴隨著強烈的腥臭味。一旁的小宇卻反應平淡，好似沒有察覺。潘哥此時面色慘白，正靜靜地沖洗著手。
「哥你還好吧？吐了半天吐不出來。」小宇邊解手便說道。
「可能中午吃太多了。」潘哥甩著手回答。我對到他的眼，發現表情明顯不對勁。
「你看見了嗎？」順著潘哥疑惑的聲音，我點了點頭。隨後潘哥便告假去了醫院。
隔天上班，經過現場時，迎面走來一個沒見過的女生，長髮披肩配上細長的雙眼，穿著現場的制服。是新人嗎？怎麼沒聽說，心中正犯嘀咕，忽聞，
「早呀！阿城。」那女生熱情的向我打招呼，像是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一樣，
「啊......！早......早呀！」我尷尬的回應她。
進到辦公室，走到座位上，我迫不及待的詢問坐在對面的Jolin，「Jolin，現場那個長頭髮的女生是誰呀？」
Jolin皺著眉，一臉疑惑的說「James今天休假，輪到你來接替他耍寶的位子是不是？」
見我一副困難的表情，Jolin接著說「Ariel呀！大家共識那麼久了，！最好你不認識啦！」
「我......」這是怎麼一回事，我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不管你跟James打賭什麼，今天中午飲料幫我帶一份。」我正語塞間，Jolin又補了一句。
觀察一旁幾位噗哧一笑的同事，反倒我看起來才是在開玩笑的人。Jolin一向嚴肅正經，沒道理會開這樣的玩笑。
於是午休用餐的時候，我轉向詢問小宇。
「小宇，Ariel來公司多久啦？」我換個方式來問看看。
「嗯......差不多快10年有囉！」小宇認真的數了一下。
小宇瞥見我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問說「怎麼了？」
一時間尷尬的我趕緊轉移話題，「潘哥昨天去看醫生，情況還好嗎？」
「誰？」小宇一臉疑惑的回答。
誰？接連問過幾位同仁，都表現的一無所知的樣子，就像公司真的沒這號人。
這頓午餐吃的我不是滋味，突然，昨天的腥味與辣味再度傳來，但這次好像只有我聞到。更糟糕的是，耳邊開始響起有人說話的聲音，模模糊糊的不是很清楚，不安的情緒開始在心裡蔓延。
下班後我跑了一趟James所在的公寓，他的妻子一臉愁容的來應門。
「James的精神狀況很不穩定，一直表示有人在他的耳邊說話，而且越說越大聲，最後變成用吼的。」James的妻子憂愁的說道，看起來她的壓力頗大。
James服用鎮定的藥物正在房內休息，我望了一眼好戰友，耳朵到額頭的範圍纏了幾圈繃帶，看起來不太樂觀，簡單寒喧與關心後便告辭了。
隔日上班，James的座位上出現一個陌生的男子，正在和Joiln有說有笑，「早呀！阿城。」那陌生男子熱情的向我問候。
「早......」有了昨天的經驗，這次我選擇了忽視。心中恐懼不安的情緒越發濃厚。
那陌生男子名叫Koxy，拿著保鮮盒，正在向辦公室的同事們，分送自己在家做的餅乾，看著眾人對著空氣吃的津津有味，我感到脊背一陣陣寒意......
「阿城，你的是什麼口味呀？」Jolin手裡拿著空氣餅乾，邊吃邊說道。
「Jolin，我想跟你交換餅乾。」一個同事走過來插著話說道，解了我的圍。
「你......該不會看不到吧？」Koxy盯著電腦螢幕冷不防的來一句，隨後緩緩轉過頭來，帶著意味深長的微笑。
我衝到洗手間洗把臉緩一下，忽然間我驚訝的發現，鏡中的自己是一副陌生的樣貌.....
此時小宇剛好進來，「Jify別照了，很帥了！」小宇那熟人間的無聊玩笑，喊的卻是陌生的名字，我的心中一片荒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