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嚮往已久的家具店看沙發,藍天白雲和微風,加上即將入住新居的喜悅,走去店家的步伐都輕快許多。
被迎入店裡後,女孩開始講解沙發的各項資訊,特別強調了這張沙發皮革來自於野生馬匹。
疑惑地詢問女孩,日本有這麼多馬匹嗎?購買沙發皮革是否增加了野生馬匹被捕殺的威脅?
女孩回:如果你們要尋找的是皮革沙發,不就都是在損害動物生命嗎!
疑?我在意的是購買行為不應增加生態破壞的風險。就像是肉食主義者,也該盡量選購重視動物福利的商業畜牧品。
被誤解以及被奚落反諷的感受從心底湧起,抵禦攻擊的本能使我的身體僵硬及眼神飄移,終止了與女孩的談話,轉移焦點到店裡其他家具,希望冷靜自己!
女孩對我追問:有關動物福利的訊息,他不清楚。他該如何去搜尋相關的資訊呢?
我冷冷地回應:網路上都有!
女孩未能清楚我的憤怒,我因此感受到更多的不滿,拉著先生便拂袖離去。
離開店家後,先生告訴我:女孩大概是新鮮人,著急著把教育訓練的訊息告訴你,無法依據實際狀況進行恰當的回應。但你也未能清楚表達你的意思,被女孩誤解後的情緒也是直接撲向對方。本來我們拜訪的目的完全被忽略,浪費了時間,好心情也沒了,值得嗎?
當然不值得,但先生安慰我說,你和女孩可能是彼此的貴人,透過這件事彼此成長!
我雖然還在情緒當頭,但無法反駁先生的提點,之後的幾天我一直回想著這件事情,嘗試著看見那時的自己並修復凍結在那受傷緊繃時刻的我和女孩!
沙發選購的事件是外境,先生和我同處在這個外境中,我與他卻有截然不同的感受。我感受到女孩話語中對我的諷刺與奚落,因而延伸出滿滿憤怒與焦慮的情緒。
外境是內在的投射,那麼我的內在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感受女孩諷刺了那個『沒有錢』、『知識與表達能力欠缺』的自己而生氣。但誠實地說,其實是我這麼看待自己的:你是個窮困也無知的失敗者,看看你的穿著,你就是如此失敗與不堪!
女孩只是配合著我內心戲碼演出而已,我扮演了此劇中的『受害者』,看似女孩是造成我受傷的『兇手』,殊不知我才是看不起自己的那個人,我只是需要一個替罪羔羊讓我卸責,讓我假裝我並不自卑,一切都是別人的錯。
原來我如此討厭自己,討厭那個沒有購買力的自己(沒錢),討厭那個穿著不得體的自己(不美),討厭那個知識不足且溝通表達不夠精確(無能)的自己。所以走入任何情境中,仿若隨時都有一個『監督者』在旁邊提醒著我:嘖嘖嘖~看看你自己?無才、無貌又無能,你不丟臉嗎?我都替你不好意思了。看,其他人都在笑你了,你還不趕快躲起來!
恍然大悟,原來我的內心時刻上演了這樣的戲碼,並隨時投射在任何一個外境中,包括原生父母、手足、職場與婚姻關係。
這樣的看見把近幾年來我的生活與關係串了起來,尤其是種種關係的衝突與逃避。
難怪,我看誰都不爽?總覺得他們在笑我、看不起我、誤解我、傷害我。
難怪,我到哪都不滿意?總覺得一切都不夠理想,環境糟透了,我無法好好放鬆與發揮。
我該如何走出這樣的困局?我不知道,但能先看見總是好事,至少我能在下次陷入受害者情結時,早些察覺而提醒自己減少傷人與傷己的力道。王怡仁醫生在『不藥而癒2』中說,光是看見就已經開始了修煉!
我還是想為自己的看見鼓鼓掌,想著:
先看見,再接納
先接納,再通過
先通過,再轉換
或許,現在困擾我是否要回職場的議題,也能在上述的自我對話與剖析中找到新的視角與力量
沙發事件創造了三個受害者(我、先生與女孩),我也加碼演出了『加害者』,那位女孩可能因為我也受傷驚嚇了!
我感謝女孩配合我演出我內心的受害者戲碼,冥想中我回到當天的場景,我會再清楚地闡釋我的想法,心平氣和告訴女孩我感到受傷的感受,但也感佩她在當下與事後勇敢地向我們致歉。
最重要的是,我想心疼自己,抱抱當下受傷的我:買不起沙發的你還是很豐盛,穿著不得體的你還是很美麗,說不清楚話語的你還是很珍貴!我不需要『被羨慕、被稱讚』才是有價值的個體,如果我能真正從內心接受各種面向的自己,那麼我心裡的劇碼便會不同,外境所印照的內境便可能開始不同,至少我可能會開始快樂,減少憤怒與焦慮對我與關係人的傷害。那就值得了!
知道與做到往往是最遙遠的距離,我寫下來未必做得到,人往往難以跳脫既有的慣性,尤其是演了一輩子的戲,入戲太深,出戲總要時間與練習來轉換。至少,開始看見,便能多些覺察的敏感度了,增加自我對話的練習,也就能漸漸坐回真實與真誠的自己!
謹記:我們都是實習神明,我們是來地球出差、旅遊、考察、體驗兼玩耍!在這當下,我決定真誠面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