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茶水車站是個好地方。
不過,有關御茶水車站的實際營運業務我並不清楚,必須藉助《神田川:朝日新聞社會部 著》(新潮社,1986年》一書的記述。《車站業務概況》(1977年度)指出:經常使用此車站的學生很多:東京大學、東京医科齒科大學、順天堂大學、明治大學、日本大學、藝大附屬高中、明治高中、明治中學、駿台預備校、千代田預備校、池ノ坊學園、尼古拉學院、タイプ専門校、美術校等28所學校。
以前,我到神田古舊書店街巡書,因住宿飯店的關係,多半在水道橋站下車,一間一間地慢慢逛去。後來,我改變乘車(中央)路線經常在御茶水站下車,走出車站,穿過巷弄進入靖國大道,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八木書店。坦白說,御茶水站內的月台很是狹窄,人潮洶湧充滿危險性,我總覺得稍不小心就會掉入冰冷的鐵軌,成了「人身事故」的新聞。或許是這個因素作祟,我從來不在月台上徘徊,如果短暫停留的話,那是為了拍攝鐵橋旁的景色和神田川的河流。不過,我又有一種矛盾心情。我總覺得那些明暗交織的景色對我這樣的外國旅人,散發著一種抒情的憂傷與既近且遠的滄桑感。
說來奇妙,我原以為這只是我的主觀感受,想不到青年作家時期的大江健三郎也有同樣的感觸。他表於1955年的小說《我們的時代》中,描寫一個青年尋求自殺的心理糾結,其設置的小說舞台就是從聖橋俯御茶水車站以及神田川:
「在這座鐵橋下有河流和電車鐵軌穿過。河流滿是泥水,污物正在被沖走。有機動的河船溯河而上,也有奮力划槳前進的木筏。電車以極快的速度駛過彎道,車身傾斜。這電車連接結著長長的車廂,靖男側目看到一位乘客緊緊抓住皮製的吊環,神色憂鬱地看著書,轟鳴著電車穿過靖男的腳下煞停而止。……電車又從他腳下轟鳴而過。接著,下一列電車又轉彎駛來。靖男突然受到驚嚇似的,緊緊抓住了鐵欄杆。他心想:我可以自殺,我沒有任何家累了。我很孤獨。他渾身發抖,整個身體倚在欄杆上。」
必須說,我無法拿出證明現今御茶水車站及其周邊的景物跟大江健三郎所描繪的1955年是否有巨大的變動,但我個人希望御茶水車站是前往神田古舊書街的必經之地。在廣慈博愛的人看來,當今全球經濟嚴重倒退,多數人被丟進失業的恐慌之中,人活著越缺乏自信,虛無主義見縫插針加大渲染,實在不宜閱讀那些描寫青年尋死的灰暗小說,因為它只會刺激自殺的念頭。於是,有一種激進的觀點認為,應該把灰暗思想的小說做環保處理,例如搗成紙漿變成還魂紙(再生紙)也行。(2025年4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