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敘事從噩夢降臨,穿梭虛實的幻境接續。)
總愛說如今已不抱期待,順流宇宙的安排,讓事態自然發展。但捫心自問到底是真不預期,還是因為害怕失去而不敢期待?
明明心裡有所嚮往,卻因害怕受傷,害怕期望落空,而說服自己不能有所期待。但說到底要是能做到不再畏懼失敗,會不會有些執念確實能使我走到所追求的位置呢?
畢竟人性本就會對未來有所嚮往。
在夢裡,面臨交叉路口我選擇了失去前先放棄,說是不再重蹈過去輪迴,但自己做的事與對方有何兩樣?同樣是在嶄新關係中反芻舊人殘留的結,明明需要對方,卻死不表達出來,以為付出與接納能換來同等關懷,殊不知無形製造了雙方的壓力。
靜下來重新感受自己到底要什麼,愛真有那麼複雜嗎?是不是耗費太多腦力在談戀愛了,若是感情有那麼多理性、克制,還能撐得上全情投入嗎?
終究是不敢,還沒學會為選擇負責的孩子在撒嬌罷了。但又清楚,問題不在對象身上,是自己的傷仍未痊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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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料到關係探索到最後,真的只能回歸自己。
罪惡感。美其名曰接受伴侶的一切,讓他自由探索自己,實際只是不自信作祟罷了,不敢索取。
自我催眠到真的忘了,意識深處卻沒忘,行為模式說明了一切,原來強暴陰影從沒褪去。不配得感、愧疚,自以為聖女,被名為貞潔的枷鎖制約,既然我髒過玩過,憑什麼要求對方只專注我一人。
連受害者都稱不上,一切都是自找的。彷彿再度回到那間廁所,憶起洗手台上破碎的我被高高架起,那難堪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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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初戀相愛時並不知他已有家室,19歲還撐得上天真的年紀遇上大我8歲的他。
初次見到阿泰是在禮服酒店裡頭,作為幹部登場總要炒熱現場氣氛,雖嘴不饒人行為舉止倒是意外紳士,接二連三巧遇讓我們記住了彼此的名,阿泰開始會在樓下等我下班,相約宵夜、日夜傳訊,無聲無息打亂我小世界,心也跟著亂了。
種種巧合,現在想來根本只是戀愛腦衝昏頭。相差八歲、與我父母年齡差相同,跟我相同的座右銘,愛聽同一首歌,租屋處甚至竟只相隔一條小巷,一切的一切經由當時我解讀都能稱為命中注定。
第一次戀愛,腦內無數幻想高速奔馳,在醉酒後迅速交付了身心,從未與異性這般親密,即便恐懼仍努力毫無保留地敞開,滿懷期待著脫離混沌重新規劃起未來。
計畫等不及萌芽,熾熱跳動的心停止於深夜12點一通錯撥來電。
「大概,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
阿泰的嘆息自話筒傳來,背景聽著人聲吵雜,大概是沒發現誤觸通話吧。腦子嗡嗡作響,無法理解清晨還緊緊相擁的男人,此刻怎會語氣平淡地彷彿聊些再普通不過的家常,卻吐出我一輩子也不願聽見的真相。
那刻起,清楚自己成為不了他的唯一,更殘忍的巧合卻還在增加。
我竟與他老婆同月同日生,何只不特別,還是個替代品。
一場沒有未來的愛戀是什麼模樣,逼自己放棄所有期待,說服不需要婚姻,事到如今已停不下腳步。熾熱的愛戀並沒有因此而減弱,反倒更用力去扮演乖巧懂事的角色,卻沒有察覺,火焰已不再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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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報應吧,交往不久接二連三衰事降臨,先是好不容易脫離酒店找到的新工作老闆跑路,憂鬱症復發,瞄到阿泰手機不斷傳來其他女性的露骨訊息,求職不順就算了還總遇騷擾,偏在這時發現意外懷孕了。
命運在最糟的時機點發出了嘲笑,從此失速墜落。
壓根沒想過要與阿泰討論,自作主張讓孩子與世界告別,事實上也沒有更好的解法了,這沒有未來的愛戀只能深藏地底,無其他出路。
那燃起熊熊愛火的烈焰,燒灼在子宮,烤出一道道絕望痛徹的悲鳴。
怨不了任何人,自願成為竊賊從此見不得光的自己,並不值得被人同情。以為這算是償還代價了嗎?終究是天真了。
要是原先阿泰對我還有些愛意,得知此事後盡數轉換成了責任與愧疚,所有用來滿足少女心事的浪漫舉止都被蒙上了灰燼,我卻只想著如何付出更多,來喚回曾經的悸動。
屋漏偏逢連夜雨,宇宙再度開起了玩笑大禮包,阿泰的公司恰巧在這時出現資金危機,看著他白手起家投入所有心血滋養的事業即將毀於一旦。
糟糕的念頭燃起。說不定我能證明自己還有些存在價值,至少幫得上一點忙。就這樣再度回到了禮服酒店工作,回想起遇到阿泰前的時光,即使身在歡場工作了一整年卻也被保護得太好了,根本不知這場所究竟多麽險惡,殊不知這世上就沒有哪種錢是輕鬆好賺的。
一次醉酒後,意外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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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是個稍有品味,談吐還算得體的中年男子,沒有禿頭啤酒肚、一看就有健身習慣的健康體態,至少在意識模糊之前,對他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記憶是從哪裡中斷的呢?
還未搞清楚狀況,痛覺便強行將我拉回現實,過於粗大明顯與自己尺寸不合的器官,被強行架上洗手台直接闖入,濃密的毛髮散發出未清洗的腥臭,恥辱與痛感逐漸遙遠。老男人毫不在意女孩感受衝刺放縱,噁心反胃。
在最該反抗的情境裏,我卻分裂出第三視角冷眼旁觀這齣鬧劇,上演。
「不到三分鐘的過程我仿佛失去也忘記了掙扎的能力,映入眼簾的是中年男人完事後穿起褲子丟下我往包廂外走的背影。驚慌、痛苦,都離得好遠好遠。不知該展露什麼樣的表情,該哭嗎?還是該故作鎮定?是不是只要不承認自己受傷,我就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清醒後湧上心頭竟不是恨意,不是恐懼。而是想起阿泰的臉升起無盡的罪惡感。
濃厚的令我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