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下學期,春天的空氣濕漉漉的,像沾了露水的花瓣,黏在皮膚上,讓人無處可逃。學校的後花園成了我和悠悠的秘密角落,藏在老舊的爬藤架下,紫藤花垂落如瀑,散發著淡淡的甜。悠悠說這地方像童話,她喜歡在這兒跟我聊天,分享她的笨拙笑話和零食袋。我總是點頭,笑著應和,可心裡的影子,永遠是曉晴。
「子然,我……我有點事想跟你說。」她的聲音顫抖,像風吹過樹葉,眼睛低垂,睫毛在夕陽下閃著金光。我靠著藤架,隨口說:「什麼事?」心卻飄向教室,曉晴今天穿了白色毛衣,像雪一樣乾淨。
悠悠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眼睛亮得像星:「子然,我喜歡你。真的,很久了。」她的話像石子砸進湖面,激起一圈圈漣漪。我愣住,喉嚨像被什麼堵住。她的臉更紅了,糖紙在她手裡被捏得皺巴巴的,她站起來,湊近我,聲音細得像要斷:「那天在音樂會,你抓我的手……我覺得,你也……」
她的話沒說完,隔牆傳來卻另一個聲音,低沉的男聲,從花園旁的小徑飄過:「曉晴,我喜歡你,真的。」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雷劈中。曉晴?她在這兒?我轉頭,目光穿過藤架的縫隙,只看到牆後的影子,曉晴的白色毛衣一閃而過,像月光滑過夜空。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幻想自己衝過去,站在她面前,說:「曉晴,真的,我愛你。」她的眼會亮起來,笑得像春風,手指輕觸我的臉,說:「子然,我也喜歡你。」
現實裡,悠悠的手輕輕拉住我的袖子,溫熱的指尖擦過我的手腕,像火苗點燃乾草。我的心還在幻想裡,曉晴的笑在腦海閃爍,我低頭,看著悠悠的眼,卻看見曉晴的影子。
「曉晴……」我沒推開她,腦子一熱,俯身吻上她的唇。她的唇軟得像棉花糖,帶著草莓糖的甜,溫熱的氣息噴在我臉上,像春天的風。我閉上眼,腦子裡全是曉晴,她的白裙,她的琴聲,她的目光。我吻得更深,手不自覺攥緊悠悠的肩膀,指尖陷進她的校服,像是抓住一個即將破碎的夢。她微微回吻,雙手扶住我的肩膀,她的心跳透過薄薄的布料傳來,急促得像小鹿亂撞,我的胸口也燒起來,像有團火在炸開,燒得我喘不過氣。她的手環上我的脖子,指甲輕刮我的後頸,帶來一絲刺痛,像在提醒我這是真的,世界只剩這份錯位的甜蜜。
「對不起,我不能接受。」曉晴的聲音從牆後傳來,柔和卻堅決,像一把刀劈開我的幻夢。我僵住,嘴唇還貼著悠悠的,卻像被冰水澆透,腦子裡「撕裂」了一道口子。曉晴拒絕了?她拒絕了那個男生?還是……拒絕了我?我的心一沉,像掉進無底的洞,手下下意識推開悠悠,用力得讓她踉蹌一步,撞上藤架,紫藤花瓣紛紛落下,像一場無聲的雨。
「子然,你幹什麼?」悠悠的聲音帶著哭腔,她愣住,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震驚和不解。她捂著肩膀,校服上沾了花瓣,臉頰的紅暈褪成蒼白,隨即溢出淚水。「你……你剛剛不是……為什麼推我?」她的聲音顫得像斷弦,指甲掐進掌心,像是想抓住什麼。
我喘著氣,退後幾步,張嘴,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曉晴的拒絕還在耳邊迴盪,像琴聲敲碎我的心。我看著悠悠的眼,裡面有淚光閃爍,像被我親手熄滅的火。我搖頭,低聲說:「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可這話連我自己都不信。
悠悠咬緊唇,淚水終於滑下來,劃過她的臉,像一道裂痕。她轉身跑開,藍色校服在花園小徑上晃,像一團熄滅的火。花瓣還在落,夕陽沉下去,空氣裡只剩紫藤的甜,甜得讓我窒息。我站在原地,手還殞著推她的力道,像推開了什麼再也回不來的東西。
我靠著牆滑坐下去,粗糙的磚面刮過我的校服,像在撕開心裡的什麼。紫藤花瓣還在落,飄到我的膝蓋上,輕得像悠悠的淚,卻重得壓住我的胸口。夕陽沉進地平線,餘光染紅了花園小徑,空氣裡的紫藤甜味濃得像毒,讓我喘不過氣。我的手還殞著推她的力道,指尖顫抖,像推開了一團再也點不亮的火。
牆後傳來腳步聲,急促而雜亂,我抬頭,透過藤架的縫隙,看見曉晴的白色毛衣在小徑盡頭閃過,像月光滑過暗夜。那個男生的身影追上去,高大的背影擋住她的光,他低聲說著什麼,語氣帶著乞求。曉晴停下腳步,轉身,目光掃過花園,與我的眼神撞上。她眼裡沒溫度,像湖面結了薄冰,卻像刀一樣刺進我心裡。那一眼短得像流星劃過,卻長得像永遠,她轉身走遠,裙擺在風中輕晃,像在告別一個我從未觸及的夢。
男生的腳步追隨她,聲音漸遠,留下小徑的空蕩,像一記重錘砸在我的胸口。悠悠的藍色背影早已不見,她的淚光還在我腦子裡閃,像裂開的星。曉晴的光更遠了,冷得我指尖發麻。我抱住膝蓋,額頭抵著手臂,喉嚨像被什麼堵住,沉重的空虛像黑洞,吞噬我僅剩的溫暖。我知道,有些東西碎了,再也拼不回來——是悠悠的笑,還是曉晴的眼?我分不清,只覺得心裡的洞越來越大,冷的,像夜。
回到房間,我躺在床上,窗外夜色濃得像墨,月亮藏在雲後,像曉晴的笑。我掏出筆記本,翻到新的一頁。她的橡皮在桌上,藍色星星暗淡無光。我握筆,手抖得像要斷,寫下今晚的她:
日記
2024年3月15日,陰。
曉晴的影子是月光,冷得刺骨,卻是我唯一的光。今晚她在花園,白色毛衣像雪,牆後的聲音說愛她,可她拒絕了,冷靜得像刀。我幻想是我說的,幻想她笑著看我,說她也愛我。可她的拒絕像冰,凍住我的心,讓我連夢都不敢做了。她是我的光,卻不屬於我。我為什麼還要抓著她?為什麼她的每一句話都像琴聲,攥著我放不下来?
悠悠今天說她喜歡我,眼睛亮得像火,唇上有草莓糖的甜。我吻了她,腦子裡卻全是曉晴。她的唇軟得像棉花糖,心跳像小鹿,燒得我喘不過氣。可那不是為她,是為曉晴的光。我推開她,她撞上藤架,花瓣落了一地,像她的淚。我看著她跑走,藍色校服像火,燒得我心裡疼。她問我為什麼,我說不出,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錯了嗎?她的火光燙著我,可我只要月光,哪怕它冷的像冰,哪怕它刺得我流血。
花園的紫藤甜得讓我窒息,像悠悠的笑,像她的淚。我站在那兒,像個傻子,手裡還殞著推她的力道。我怕她再也不回來,可我更怕曉晴的光熄滅。我握著她的橡皮,指尖摩挲著,像握住一個碎了的夢。曉晴,我會一直寫你,寫你的笑,寫你的拒絕,直到你看見我。可為什麼,今晚悠悠的淚比你的光還重?她的背影像火,燒得我心裡很不舒服,為什麼愛會如此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