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週後的午休時間,大伙兒在休息室中用餐聊天,潔西卡突然想起那位重責大任-張先生,吞下口中的食物後,問了溫溫(溫顓詩):「溫~,妳之前那位工作重要到無法被取代的那位患者,後來怎麼樣了?」
「喔~你說那位張先生啊!他的傷口最近開始進步了,他終於願意配合衛教,好好的去關注自己的傷口了。」
「最近很少聽妳在牢騷病人不願意配合的事耶,怎麼啦?妳做了什麼改變呀?」潔西卡饒富興味的等待溫溫回答。
「就像妳跟我說的,要『課題分離』啊!」溫溫嚥下口中的飯,再喝了一口水後,繼續往下說。
「我完成我該做的事,其餘他應該要做的,那是他的課題,我無權也無力過問。傷口能不能癒合?不完全都是我的責任,是我跟患者要共同去努力配合的,他如果不願付出心力,導致傷口癒合的進展不佳,我不必感到完全的自責和壓力,我已經盡到我的責任了。」
「哇喔~,溫溫真的長大了耶!」潔西卡和淑娟姐都替她大聲歡呼。她們一直擔心溫溫的責任感太強,反而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妳開始這樣做之後,心裡感覺如何呢?是還會放不下心、還是覺得比較鬆一口氣呢?」淑娟姐也跟著湊向前,想聽聽溫溫的轉變。
「嗯...,這次我覺得心裡比較舒坦一點,不會那麼糾結了。那天我回去之後,有再仔細想了想,那位先生的傷口癒合進展不如預期,跟我的評估和處置是不是有關?是我哪裡沒做好嗎?不過我認為我該注意的都有注意到,也都做了相關的處置,方向是沒有錯的。但真的是需要那位先生配合返家後的照護,他如果不做,傷口真的就無法進步。我知道那已經不是我的責任了。」
「是不是覺得壓力沒那麼大,反而比較踏實了?」淑娟姐感到欣慰和鬆一口氣。她一直擔心溫溫習慣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太過於正義和責任感,總有一天會把她自己壓垮的。
「嗯...對耶,反而覺得心裡比較踏實、不慌耶。是不是因為我已經檢視、盤點過後,確認都有做到該做的事情,所以不再有那種愧疚缺乏感了?」溫溫仔細感受自己的情緒,已經不再有以往的那種緊張、擔心、害怕的焦慮感。
淑娟姐擁抱了一下溫溫,算是給她的讚許和鼓勵。「這就是我們之前一直跟妳說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不是要妳自私,是要妳學會分辨這是『誰的課題』。」
潔西卡也加入評論。
「我們都覺得外國人在這方面做得比東方人好。好比英文會說:『May I help you?,用的是Help - 幫忙。前面還要先徵詢 (May I?) 同不同意、願不願意讓我幫你。也就是決定權在對方身上,而我們只是協助者。」
「但台灣老是喜歡說:『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嗎?』但這個服務的意思,就是直接替你做了。這句話的背後意思就是:『要替你做什麼事嗎?』,是把問題直接承攬下來、甚至幫你完成。這樣真的是為對方好嗎?還是限制了對方的學習和發展?」
淑娟姐這時也想到其他國內外在「協助」上面,認知差異的例子。
「這讓我想到曾有人舉過這樣的例子,可以讓我們藉此反思一下。在國外的醫院或養老院,搭電梯時,若是看到病患自己推著輪椅,緩慢的往電梯方向前進,醫護人員會將電梯門按下延長開啟,耐心等待不催促的讓他自己推著輪椅進來;如果還有自行進食能力(可以自己吃飯)的老人家,則是會給予合適的(特殊)餐具,同樣也不催促的鼓勵他們自已進食。那妳覺得這樣的情境發生在台灣,會是怎麼樣呢?」
「在台灣,就會有人去幫那位病患推輪椅進電梯,因為擔心電梯裡面的人等得不耐煩,或者就不等他直接關門了;吃飯的話,也是會覺得讓老人家慢慢吃,耗費太多時間,或是吃的到處都是弄得很髒亂,乾脆讓工作人員餵飯會比較快。」溫溫回答。
「那你覺得哪個方式是真的『貼心』呢?」淑娟姐問。
「...............,嗯........。」溫溫答不出來。兩個方式好像都對,但又好像有點什麼不一樣,一時之間她無法分辨出來。
「沒關係,這也沒有對錯。因為這只是思考的方向和邏輯不同而已。」
「國外的想法是,身體還保有的功能,就應該盡可能的維持,或透過訓練再強化它。讓老人家保有能力可以自理,這是在維持他的尊嚴。因此他們大多是採鼓勵的方式去取代實際的介入。然而東方人,或者是說台灣人,則是扶弱濟貧的觀念深植在我們的心中,自認為對方做不到、或是做的不好,我們就應該出手去幫助他,這是我們關懷和慈悲的展現。反倒是有時候東方人在看外國人的做法,會覺得他們冷血無情。」淑娟姐分析解釋給溫溫聽。
「我喜歡和支持外國人的做法。」潔西卡發表她自己的結論和觀點。
「這也就是我很看不慣,有些造口師總是要把袋子週邊貼的密密麻麻的,硬要患者撐個一週再回來給她換。」潔西卡忍不住也想要高談闊論她的想法,但被淑娟姐打斷了。
「好啦,我們有點扯遠了,休息時間也差不多要結束了,妳的演說我們下次再開講吧!
今天我們要好好恭喜溫溫,在職場調適的技能上,又再更升一級啦!」
淑娟姐帶頭給溫溫熱烈鼓掌,潔西卡附和著並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溫溫心裡很感激有這樣兩位關心著她、支持著她的同事,和她們一起工作真的很開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