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3號診間裡,溫顓詩正在處理一位患者足部的傷口。
「你的腳黴菌感染的很嚴重,要盡可能的減少穿著不透氣的皮鞋、包鞋之類的。」
「額~這有點困難,我開會或出席活動的時候都必須要穿皮鞋。」這位患者姓張,以下我們就稱呼他為張先生吧。
「不能跟老闆或主管溝通商量一下嗎?你的香港腳還蠻嚴重的。又剛好傷口在足部,如果控制不好會影響到傷口,恐怕會感染喔~」溫顓詩一邊觀察著傷口和周圍發紅脫屑的皮膚,還是繼續苦勸張先生能夠配合。
「真的不行。我本身就是主管,要做好榜樣,服裝儀容都要符合規矩。」張先生斬釘截鐵的斷然否決溫顓詩的建議。
「可是你現在的傷口和皮膚狀況真的不適合穿皮鞋啊!難道公司不能通容一下?或是調整一下職務,請別人代理一下嗎?」
「我的工作沒有人可以取代,我的職務很重要,真的不能缺席、會議上不能沒有我。」
張先生不斷的強調自己身負重責,工作在生命中的排序是第一位。
「騙肖仔~哪有可能無法取代。」潔西卡從診間門口經過,剛好聽到這段對話,含在口裡小聲的碎嘴。耳尖的溫顓詩還是聽到了,但張先生應該是沒聽到。
「張先生,我真的覺得你應該要好好的調整一下工作職務,看能不能暫時可以不要穿著不透氣的皮鞋,甚至是可以休養個幾天,把你的傷口和黴菌感染的狀況,好好的治療控制下來。否則,我有點擔心你的傷口會因此而惡化。」溫顓詩深吸了一口氣後,語重心長的再一次提醒和建議患者注意事項。
「我也告訴你,真的沒有辦法!我身負重責大任,最近正是公司最忙、最關鍵的時候,沒有我出面不行。」張先生還是不斷的強調,他只能配合工作,無法配合我們的建議。
溫顓詩不再開口說話了,只是默默的完成手上的工作,幫患者把傷口包紮完成。
潔西卡在休息室大聲驚呼!
「天啊!現在都已經是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人會認為自己的工作職位,會重要到無法被人取代?他是還未進化的遠古人類嗎?」她舉臂仰天長嘆,手裡還拿著已經咬了一口的餅乾。
「噓~妳小聲一點啦!那位先生可能還在櫃台結帳,還沒離開。被他聽到就不好了!」
溫顓詩趕緊探頭出去看看張先生的目前動向。
「他把工作看得那麼重要,比命都還要來的重要,是想獲得什麼勳章或牌坊嗎?我能預告他最後的結果會是:即使把命都搭上了,卻什麼都沒有得到!連公司都不會負責他的後半輩子。」潔西卡仍忍不住要繼續嘴一下,但音量明顯放低許多了。
淑娟姐怯了一聲,吐掉口中的葡萄籽,悠悠的發表她的意見。
「我反而比較看不慣的是,自己的傷口都不想自己動手和處理,來這裡只會把腳跨上架子,然後一副大爺樣。好像在說:『我剛剛在櫃檯已經付錢了,妳就應該要把我的傷口處理好。我付錢就是要妳來幫我換藥的。』有沒有搞清楚啊!你是來這裡尋求幫助的,而不是委託別人管理的。自己不在意自己的身體,怎麼會要別人去幫你注意呢?」
「如果要『委託』的話,不如就把腳留在診所裡,人可以先回家或是去工作或幹嘛的,等我們把傷口換好了,再回來把腳給接回去。這樣也省得我們要承受那些自認大爺們的臉色和悶氣。」淑娟姐戲謔的嘲諷,起身把葡萄皮和籽丟進垃圾桶,走到洗手台洗手。
「其實啊,我們比那些患者都還要來的心急,尤其是看到傷口有惡化的時候,都比他們還要擔心。反倒是看到他們一副 ”事不關己” 的樣子,真的是會急死人!這傷口到底是在誰身上啊?」一向性格溫和的溫顓詩,這時也頗有怨言。
「所以啊!溫~,要學習阿德勒說的『課題分離』。如何用我們的專業來指導、幫助他,是我們的課題;要不要接受指導並徹底執行,那是他的課題。身體是他的,你無法代替他照顧他自己的身體。懂嗎?」潔西卡離開休息室前拍了拍溫顓詩的肩膀,對她留下了這句話。剛剛行政助理Alice進來提醒,她的病人已經在2號診間等候了。
淑娟姐也起身離開去忙她的事了。休息室內只剩下溫顓詩獨自喝著咖啡,深深的思考著潔西卡說的那句話。
「或許我真的太把患者的事放在心上了,把他們的問題也當成是我的問題,甚至伸手去介入他們的課題,結果反而把雙方都弄的關係緊張。」
「或許我真的該把對方的問題,留給他們自己去面對和解決嗎?」
溫顓詩慢慢的啜下杯中的最後一口咖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