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慾望：臣服或駕馭
2024.04.26 18:30 紙袋破裂的公車站
抵達上海的隔天，我們從街頭逛到巷尾，人民廣場方圓百里內的谷子店，被兩個看起來柔弱不能自理、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逛了個遍。
上萬的步數計算出現在手機軟體中的時候，雙腿已經痠軟的麻木，但臉上依然掛著和早晨別無二致的期待和幸福。作為不怎麼喜愛在外頭晃悠的人類，第一次和世上其他鍾情於逛街的人們體會著同樣的快樂。
夕陽西下，我們邊討論晚上的行程，邊享受著難得放鬆的citywalk。
直到決定目的地、準備查詢公車路線時，才驚覺兩人的雙臂早已掛滿來自不同店家的購物袋。其中一個被裝進過多周邊的紙袋，在抵達站牌時終於不堪重負壯烈犧牲。
我們拿出手機，各自拍下了這幅壯觀的狩獵成果，相視而笑，決定將大包小包的滿足先帶回入住的飯店安置。
不一樣的公車路線，一樣的支付寶，在沒有旅伴幫助的情況下順利地搭上車，坐在輕晃的淺綠座椅，看似無言的路程，卻能切實地感受到周圍空氣中的愉悅和釋放。
旅伴坐在靠窗的位置，或因疲倦閉眼小憩，嘴角卻掛著微笑，看著她的我，當時又是什麼樣的表情呢？雖然已經無法確認，不過我想…她看起來應該是幸福的。
不只是因為滿當當的戰利品，也是因為心底懷抱著嶄新的、更能夠自洽的、對慾望的想法。
我是個物慾極低的人，幸運地擁有能夠提供充足生活費的家人、幸運地擁有能夠穩定賺取不錯報酬的打工、幸運地擁有在不怎麼消費的情況下知足常樂的天賦。
在高中以前的求學生涯，儘管每日每日都能聽到諸如「賺錢很辛苦」之類的話語，但仍至大學開始工讀後才切身體會。
或許是因為離家自住，我像追捧著節儉的信仰者一樣，過著每月精打細算的日子，生活費、打工時薪外加低物慾加成，雖說過著在旁人眼中似乎難以想像的小資生活，但我仍然享受省下每一分錢的成就感，並甘之如飴。
基於習慣，其實我在赴滬前並沒有大額消費的計畫，只是單純著抱持和過去一樣的購物條件，跟著旅伴在路上，看著一個又一個的標價思考層層購入的關卡：必須的、真的非常想要的、不得不在這裡買的。
在台灣，看見百貨公司周年慶，抑或各大品牌的搶購潮，無法同理的困惑總是縈繞在心頭。有時候，我覺得缺乏理性的消費者就像資本主義的走狗、是像物慾臣服屈膝的失敗者。
直到我也在所愛的城市成為其中一員……直到我在街上遇到了過去從不曾想過、但看起來卻又是如此美好的委託約會，我才發現，過去遵從甚至奉為圭臬的處世原則，或許本不該如此狹隘和缺乏變通。
還能夠更自由，我心想。
慾望，是人的本能，物慾也好，其他種種渴望也罷，想要被滿足、想要去滿足、想要追求更多的滿足，其實並不與跪舔或臣服畫上等號。
野馬興許難以被訓化，駕馭之人或許因此而退卻恐懼；又或者因此而從馬背上重摔。
但嘗試吧。
嘗試踩上腳蹬、嘗試穿上馬靴。
或許某天，我們能成為足以馳騁在更廣闊的快意上，不感到羞恥、不感到失控，而是手持韁繩、暢遊於天地之間。
〈上海．尚海．漂泊與遠航 〉系列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