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創作- <<怨車中古行>>- 第55集：雨夜、泥田與暉哥祖厝

白沙屯媽祖的隊伍進入第六天。

天氣一改前幾日的晴朗，午後開始飄雨，到了傍晚已是濕冷刺骨的大雨，打在地上濺起泥濘。前方是濁水溪前的農田，原本就是難行之地，現在全成了泥潭。

隊伍陷入停滯，四人扛轎的步伐也被打亂，鞋子深陷泥土，拔不出來。

「這邊不能走了吧？」有信徒喊道。

阿聰正幫暉哥車上的行動電源補電，探頭看了眼：「如果是一般人，應該早就回家泡腳了。可惜我們不是一般人。」

暉哥一邊用帆布包著輪胎，避免車陷進爛泥裡，一邊對著手機看地圖：「前方有個小聚落，記得我小時候有去過……我阿嬤那時住那邊。」

「你祖厝？」阿聰一臉警覺。

「嗯……不過那地方，後來就沒人住了。我爸說太陰，誰住誰倒楣……」

話未說完，神轎突然劇烈晃動，一股莫名的力量彷彿從土地深處湧出，拉扯著四名轎班弟兄的腳步──明明他們想往右繞，轎子卻硬是往左拉，直直往一棟孤立的白色獨棟老屋前去。

「怎麼回事？」轎班驚呼，「媽祖在衝？這方向不對吧！」

後方信徒一陣騷動，紛紛停下腳步觀望。

此時，阿聰正在暉哥的改裝休息車內檢查香案，突然聞到一股不尋常的香煙味──香沒點，卻自行冒出青煙，煙線筆直，盤旋不散，直直往車頂竄。

「……你香爐怎麼自己開火了？」

「啥？」暉哥趕緊爬進車內，看見香爐裡煙霧繚繞，媽祖像面前的香灰無風自動搖動，像是什麼力量正在提醒他。

他整個人愣住了。

「這……這不是我阿嬤以前在我家說過的異象嗎？」他喃喃道：「香不點自煙，是神要提醒你，祖先有怨……」

車內溫度陡降，冷氣明明沒開，阿聰抬頭看見休息車的內燈閃爍了一下，手機訊號也掉到了零。

「我說真的，這不是你車的電問題……這是整台車感應到了什麼。」阿聰低聲說：「而且那轎子……剛剛是不是往你祖厝的方向衝？」

暉哥臉色蒼白，半晌才點了點頭。

車窗外，媽祖神轎已經停在那棟老屋門口，轎班弟兄喘著氣擦汗，感覺不到什麼異常，但神轎不再動彈，宛如在等待、或是凝視著什麼。

「我記得……祖厝那段時間，有個姑婆突然發狂，說晚上夢到神明哭。後來……整家人都搬走了。」

「你現在還覺得，這只是普通的繞境嗎？」阿聰嘆氣。

暉哥吞了口口水，握緊車上的媽祖令旗，一句話也沒說，轉身朝祖厝走去。

遠方雷聲滾滾，大雨中，神轎旁站著的信徒們手中香火搖曳，有人說：「這媽祖啊……是專程來辦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