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男人獨自坐在房裡,滿意地看著桌上的大錢袋,裡面的錢相當於他兩年的薪水。
他冒著被重罰的危險,辛苦了幾天幾夜完成了特別的任務,終於得到這筆夢寐以求的賞金。
這筆錢可以解決他的一切困難,他從此再也不用煩惱,不用提心吊膽,也不必再受人威脅,可以挺直腰桿自由自在地過日子。雖然沒能整到那個傲慢的小丫頭有點遺憾,至少她受到警告了。況且那個給她撐腰的小子也待不了多久,因為他辛苦做出來的東西可以把那小子趕出去,到時候小丫頭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堂堂貴族家業的傳承,居然會操縱在他這樣一個平凡老百姓的手上,怎能不讓他全身發顫?
極度的興奮、欣慰和微微的恐懼塞滿了男人的腦海,讓他坐立不安,更不可能入睡。
他決定去發洩一下,去「那個地方」。雖說他在那裡失敗了很多次,但是他現在運氣好又鬥志高昂,神一定會眷顧他,賜給他幸運。
男人抓起錢袋,踏著輕快的腳步走出去。
※
「嗯……妳覺得掛在這裡怎麼樣?把這幅風景畫移開就有位置了。」
耶德維爾拿著母親的畫像,在牆上比劃著。
蘭蒂爾點頭,「好的,我去拿踏腳凳把風景畫拿下來。」
「還是等伊塔布來拿吧,那畫框看起來很重。」耶德維爾說。
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大廳樓梯的轉角平台,也就是每個人走進大門第一眼看到的地方。
他心裡很清楚,把畫像掛在這裡會激怒某些人。原本想掛在母親生前最常待的地方:她的臥室或是音樂室。但是梅麗珊卓的臥室現在成了雕像室,音樂室被老夫人占走了。
看著面目全非的房間,耶德維爾想通了,母親並不見得有多喜歡這兩個房間,只是盡量限制自己的活動空間免得起衝突。
想到母親受到的委屈,他頓時怒由心起,決定把畫像掛在最顯眼的地方,反正只要不是掛在老夫人門口就行,這是勞倫斯說的。
果然,此刻老夫人正帶著侍女站在樓上迴廊遠遠地瞪著他。雖然一臉不愉快,卻什麼話都沒說。而勞倫斯站在母親身邊,苦笑著安撫她。
看著兩人的表情,耶德維爾心裡痛快極了。
蘭蒂爾明白他的心情,也不好出言阻止,而且她更在意另一件事。
「伊塔布先生現在還沒起床嗎?要不要緊?」
一大早伊塔布就不見人影,沒人服侍耶德維爾梳洗更衣。幸好他本來就不太需要服侍,自己從桌上水壺裡倒水梳洗,再從像山一樣高的衣櫃裡挖出衣服穿上。
唯一遇到的困難是領巾繫法太複雜,他原本打算不繫領巾,敞著領口就跑出門,被蘭蒂爾拖回去重繫。
蘭蒂爾拜託一位男僕去伊塔布房間找人,得到的答案是「伊塔布醉倒了叫不起來」。
耶德維爾不屑地說:「以前在鄉下,對付醉漢的方法就是往他頭上潑一桶冷水。只是城巿人這麼嬌貴,還是不要亂潑的好。算了,我去拿踏腳凳來自己動手。」
這時旁邊傳來一個禮貌而冷漠的聲音。「公爵大人,請您自重。」正是康絲坦的貼身侍女哈爾妲。
耶德維爾雖然早料到會跟康絲坦衝突,火氣仍然不由自主地湧起。
「我掛個畫怎麼了?」
哈爾妲說:「已故的老爺和王弟殿下有約定,結婚之後屋內不得再擺放前任公爵夫人的畫像。」
「我父親跟你們有約定,我可沒有。況且這已經不是前任夫人的畫像,而是公爵的母親的畫像。難道兒子懷念母親也要你們准許嗎?」
哈爾妲對他的怒火無動於衷。「這是赫里塞斯公爵向瓦倫堡公爵做出的承諾,您當然也要遵守。不過殿下也說了,既然您這麼懷念母親,她願意讓步,同意您掛在您自己房間。」
這樣高高在上的「讓步」讓耶德維爾的火氣噴到頭頂,「這屋子裡十幾代的公爵和夫人,少爺和小姐的畫像都齊全,就我母親見不得人?憑什麼?堂堂的公主殿下為了一副畫像斤斤計較,算什麼王室風範?」
「正因為是王室,才要捍衛應得的尊重。」哈爾妲理直氣壯地說:「容我提醒大人,您的繼母是王位第五順位繼承人。」後半句她沒說,但大家都知道:
——所以不能跟窮困的男爵千金兼卑賤的家庭教師並列。
耶德維爾冷笑,「我也要提醒妳,只要王太子還健在,後面的不管第幾順位都叫做『路人』。」
說的好啊!蘭蒂爾差點當場鼓掌。
她當然知道和康絲坦起衝突不是好事,但她也不認為耶德維爾應該任人欺凌。她身為女僕,最重要的職責就是支持主人。
她甜甜一笑,「哎呀,要是讓國王陛下知道自己的姪女一直在算著時間等繼位,可能心情會不太好呢。您放心,公爵大人寬宏大量,一定會為夫人保密的!」
哈爾妲冷靜的表情終於破裂,她狠狠地說:「總之請公爵大人遵守承諾,撤下畫像!」
耶德維爾本來想說「是勞倫斯說我可以掛的」,說出來卻變成:「我是公爵,我愛掛哪裡就掛哪裡,看不順眼的人就自己轉頭不要看!」
「有道理,搶來的公爵名號當然要盡情使用。」
隨著這句諷刺,公爵夫人康絲坦殿下堂堂登場。她今天和查爾斯過世時大不相同,穿著精美的黑衣,髮型一絲不苟,身邊也沒有帶著坎納,不會礙手礙腳。
蘭蒂爾頓時明白這一切都是設計好的,她們根本不在乎畫像,哈爾妲先開場找碴,然後主角康絲坦出場宣戰,大戲正式開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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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說真的,強調自己是第幾順位繼承人就等於是在說「只要前面幾個人死光光就輪到我繼承」,小心惹禍上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