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本故事為第二屆金V獎「最佳遊戲企劃獎」贊助廠商「海穹文化出版社」為得獎者林梅(第九遊戲)所提供的贊助獎項,原預計收錄於相關克蘇魯短篇創作合集並在2025年底出版;因林梅將於6月30日畢業,與海穹文化出版社「南瓜社長」伍薰商討後,出版社同意作者提前公開本篇故事內容。待短篇合集於年底正式上市後,懇請各位讀者購買支持。
正文
夜幕低垂,放學下班後的人潮在都市的街道間穿梭,行色匆匆的人們買好晚餐、宵夜,就算來不及準時在週五晚間九點趕回家中,也會在時間一到戴上耳機,開啟手機上的應用程式,就為了聆聽那帶著魔力的歌聲。
直播開始,女孩一開場便二話不說唱了首〈Last Summer Whisper〉,那是女孩最喜歡的音樂類型之一,也是她最熟練的曲目之一;那些輕快的曲目配合著略帶憂傷的歌詞,正是女孩長久以來的心境寫照。隨著音樂響起,聊天室一如往常地刷起不同顏色的愛心,以及有著Q版女孩造型的應援用表情符號,好像他們就站在舞台下方,傾心聆聽著舞台上的女伶高歌。曲目的音符漸弱,她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始用輕鬆的語氣與觀眾打招呼。經過了兩年的直播,聊天室裡會出現的觀眾已經漸漸固定了下來;當然偶爾也會有新觀眾加入,頻道的訂閱數與會員數也依然穩定成長,但會在聊天室裡講話的基本上還是那些人――真要說的話,直播的內容與類型也會影響到觀看人數,唱歌的時候果然還是最多人的,如果是雜談或玩遊戲,同接人數就很容易降到歌回的七成甚至一半而已。
女孩開台的時間偏晚,但反過來說,對習慣收看直播的人來說,這應該算是正常的直播時間;過程中,三不五時會有觀眾離開,偶爾也會有比較希望能夠獲得與女孩道別機會的觀眾,在聊天室宣告自己的退駕,女孩也會親切有禮地與對方道聲晚安。時間飛逝,在天南地北的閒聊與穿插其中的優美歌聲後,窗外傳來車輛急駛而過的引擎轟鳴聲,女孩再次用帶著笑意的語調碎念著深夜飆車的不是,順勢也把話題帶向尾聲――她有點累了,時間已經晚於凌晨兩點,是時候該下播了。
「好啦……差不多該休息了,先來找個降落的地點。」
一些喜歡開玩笑的觀眾已經開始在聊天室哀號了,像是明明就已經跟了五個多小時的台了,卻嚷嚷著說自己才剛來。女孩的臉上露出苦笑,如果可以永遠直播下去的話,最想這樣做的人可是自己呢;但網路世界可不是唯一的世界,她在下播之後,依然需要面對現實世界裡那個愛管閒事的大樓警衛,也需要在公車司機與自己攀談的時候,想一個可以蒙混過關的職業來搪塞對方。
關掉了OBS,女孩靜默地坐在電腦桌前。這個世界不是沒有魔法,但與她所熟悉的魔法截然不同,然而這個世界的人們過於仰賴科技,幾乎也忘了如何施法,如何與魔法共存。那種卡在她喉頭,搔癢難耐的感覺正是因此而來,即便她的歌聲依然帶有魔力,力量也與她還在自己的世界時大相徑庭。
桌上的螢幕隨著電腦關機暗了下來,黯淡的畫面反射著女孩的面孔,她橘紅色的眼眸此世罕見,眼神卻透露著某種憂愁。女孩連細長的眉毛與俏麗的短髮都是天然的橘紅色,使得她出外都得戴著帽子甚或假髮――總不能讓她的觀眾走在路上就能輕易發現主播吧?但她的憂愁不是因為直播與平時生活上的麻煩,而是她被困於此的事實。
女孩名叫林梅,是從異世界穿越來到我們世界的王國御用魔法師。而她即便在這裡遇到了願意收留她的公司第九遊戲,也透過歌聲吸引了許多熱情的觀眾粉絲,卻依然渴望能找到方式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
□
隔天是沒有安排直播的日子。林梅睡到下午才醒來,而且躺在床上滑了好一會手機才下床――這種故鄉沒有的高科技雖然方便,似乎也具有某種魅惑使用者的魔法,會讓她像這樣被困在床上無法動彈。
今天沒有其他工作上的行程,雖然林梅不喜歡出門,但仍然有幾個地方是她願意長途跋涉,坐上汽油推動的公共運輸、走上危險的人行道、穿越險象環生的斑馬線前往的地方。林梅發現她的愛店今晚有表演,雖然不是她認識的獨立樂團,但今天略嫌煩躁的心情,或許正需要那個空間來撫慰。
盥洗完畢,她決定今天只戴帽子、不戴假髮,化了簡單的妝,戴上瞳孔變色片之後便步出家門。第一個任務是解決今天的第一餐,於是林梅先前往租屋處附近的水餃鍋貼店,點了一份辣味水餃跟玉米濃湯。等餐的過程中,她再度拿出手機,開始觀看網路社交平台上的熱門貼文,不只是因為無聊,同時也算是為了下週直播時可以跟上話題,與觀眾分享有趣的見聞。
下一站是某所大學附近的商圈。雖然是大學商圈,但因為是王城……因為是首都內有著長遠歷史沿革的商業地帶,從電影院、唱片行、書店、文具行、影印店、平價與高級餐廳、Live House與酒吧應有盡有,所以不只是學生,一般人士也都喜歡來這裡逛街購物,使得此地不管平日、假日都人聲鼎沸。至於當地地名,林梅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上網查過,聽說是幾百年前,從西邊大陸移居這座海島的漢人,為了與原住民貿易,並且方便佃農交付佃租而建造的館舍而來。
時間還早,林梅買了一杯手搖飲,決定在附近閒晃,看看有趣的店家。手搖飲料幾乎是林梅來到這個世界後最喜歡的東西;糖這種東西在原本的世界可是只有貴族才能享用的物品,先不論砂糖多麼稀有難尋,一般平民要是私藏楓糖、糖漿更是重罪。如今在這裡,林梅任何時候想要吃些甜點、喝杯含糖飲料,只要開啟手機的外送應用程式,不用多久就會有人把東西送到大樓門口。
這麼便利的地方,為什麼她還是想要離開,想要回到原本的世界呢?
太陽西斜,林梅藉由地下道走向T字路口另一頭,店家較少、人流隨之降低的商圈邊緣,加入已經在排隊的人龍。觀看表演的票券已經在前來商圈的路上透過手機買好,只要在入場時交給工作人員掃碼即可。說來有趣,當初林梅會發現這間店的原因,是她以為這裡是這個世界裡會魔法的人所聚集的地方――畢竟這間店就叫這種名字。林梅當初在沒有表演的營業時間第一次踏進店內,點了一杯飲料之後,委婉地訊問店員他們使用的魔法是什麼系統;店員帶著恍惚的神情請她再說一次,她才明白這間店裡沒有女巫。
但在這之後,她依然時常前來光顧。即便沒有真正會施法的店主與店員,這間店還是有種魔法般的氛圍,尤其到了夜晚,迷離的燈光與令人傾心的音樂像是具有魔力般擾動著店內的空氣,總讓林梅回想到還在原本世界的時光。樓上的書店也是林梅喜歡流連之處,書架上各式各樣的作品令她大感驚異,許多知識是在原本的世界裡不曾聽聞的內容;如果只是因為物理環境的差異那也就算了,但像是「女性權益」、「同工同酬」、「煤氣燈效應」、「情緒勒索」,甚至「民主自由」之類的詞彙,可就沒有什麼自然因素讓它們不存在於原本的世界了吧?林梅心想,回到故鄉找到老師之後,可要好好地問問他擔任御用魔法師的薪資是否跟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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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到底要怎麼回到故鄉,林梅目前可是依然一籌莫展。實際上,她的魔法並未完全消失,甚至據她所知,這個世界也同樣有「藉由歌聲施法」的魔法系統存在;這也是林梅喜歡來這裡參與歌手表演的原因之一,那些引人陶醉的表演過程中,坐在台下的她可以明顯感覺到魔法的流動。唯一的問題,是在如此高度科技化、人們普遍不相信魔法存在的社會裡,魔法的「濃度」完全不夠她施展讓自己回去的法術。早在林梅剛誤闖這個世界時,就已經嘗試了好幾次過往的施法方式,但她發現自己的歌聲受到了某種阻撓;那種如鯁在喉的狀態,她後來向她的觀眾解釋那是卡痰,似乎取得了一定程度的共鳴。有些觀眾勸林梅別再喝那麼多手搖飲,但她自己知道那並不是她「卡痰」的原因。
「唉……」林梅不自覺地嘆了口氣,「到底該怎麼回去呢?」
「嗯?表演還沒開始就想著要回去了嗎?」
坐在林梅旁的女子似乎聽到了她的嘆息,讓林梅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啊哈哈,沒有啦,不是在說表演的事情。」
女子點了點頭,但眼神依然透露著些許疑惑,其後又轉而顯露出些許……期待?但她很快收回了眼神,看著樂團成員走上舞台。
這場演出樸實無華。主唱的聲音平穩而鮮少起伏,但歌曲也因此讓人感覺平靜而舒坦;另外兩個樂團的成員以木吉他和電子琴奏樂,充滿魔力的旋律隨著主唱的歌聲向前展開音域,只可惜那樣柔和的樂音依然無法創造出足夠強大的魔法。林梅讓自己沉浸在表演結束後的尾韻裡,多坐了一會才起身離開,接著發現表演前跟她攀談的那個女子正站在門邊等著自己。
「嗨!」女子輕快地打了招呼。
「呃……妳好?」
林梅並不習慣這樣的搭訕。除了因為本來就不是外向喜歡交際的性格之外,她也擔心隨便與人搭話、被搭話,會讓自己被觀眾們認出來。
「別緊張――」女子帶著笑意舉起雙手,擺出像是投降般的姿勢說道:「我沒有惡意,只是感覺到,或許有些事情我可以給予妳一點指示或協助。」
「協助?」林梅帶著疑惑的表情回答道:「我並不需要協助。」
「真的嗎?」女子為林梅開啟店門,另一隻手往門外一揮,邀請她走進黑夜,「所以妳沒有想要回去?」
剛踏出門的林梅猛然轉身,詫異地看著對方。女子冷靜點了點頭,隨著林梅步出店門,並示意她跟上腳步。
「接下來要告訴妳的事情,請妳不要輕易轉達給第三者。」
女子的腳步緩慢,但林梅還是得光點力氣才跟得上對方。到了這時,林梅才第一次仔細觀察了這個人一番――她黑色的長髮略顯凌亂,雖然還不至於有味道,但明顯沒有花費太多心力在養護,看起來反而是因為懶得剪而留長至今;全黑的長袖罩衫與全黑的打摺長裙讓人覺得帶著某種宗教意涵,但林梅對於這個世界的宗教慣習不夠熟悉,因此也不敢隨意揣測。她轉頭,看到林梅熱切地點了點頭,才又繼續說下去:
「我們有些人很早就知道這個世界不是唯一的世界了,妳知道,書上都有寫。但書的下落不明,斷簡殘編散落各地,被不同的人以不同的目的帶去不同的地方。我們找了好多年,終於找到一部分內容的所在地,卻無法說服對方把殘頁轉交給我們。而且老實說,就算我們真的拿到了殘頁,以我們的能力也無法開門。」
女子的皮膚蒼白得令人訝異,帶著血絲的雙眼與其說是疲憊,滿而更像是因興奮而瘋狂;但她的語調冷靜且克制,就像只是在複述早已為了此刻演練了無數次的台詞那般。這讓林梅有所警惕,同時卻也期待著女子所能提供的資訊。
「等等,妳說開門是什麼意思?開什麼門?書又是什麼書?」
女子停下腳步,略高於林梅的她由上而下凝視著林梅。
「宇宙之門。可以通往任何宇宙的宇宙之門。」
語畢,女子再度邁開步伐。林梅愣在原地幾秒,才又趕緊追了上去。
「妳要找的,是一本叫《死靈之書》的古籍。這本書裡記載了許多古老知識,甚至是現代已經遺失的魔法儀式,需要本來就對魔力敏感,或者擁有魔力的人去施展才有辦法成功。這樣妳懂了吧?」
「所以……書在妳手上?」
「沒有,妳沒有在聽我說話嗎?」女子激動起來,「書早就被拆成無數殘頁,分散在世界各地了!但我們知道宇宙之門儀式的殘頁在哪裡。」
「呃,所以我們現在是要去拿那些殘頁嗎?」
女子沒有停下腳步,但斜眼看了林梅一眼。
「殘頁在韓國,妳得去韓國拿回來。」
女子帶著林梅走回店外的大道,沿著對面的大學一路往南走,沒幾分鐘就來到了一間位於地下室的書店。坐在櫃檯,上了年紀的男子看到女子領著林梅走進來,抬起眉頭,從老花眼鏡上方匆匆一瞥,便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的書。林梅用帶著歉意的頷首取代了招呼,繼續跟著女子走向陳排書櫃的深處。
一陣翻箱倒櫃後,女子從一本書背與書封都沒有書名的精裝書中抽出一張紙條,遞給林梅。
「去這裡,找到那個地方,不論妳用什麼方法,把《死靈之書》的殘頁帶回來。」
林梅打開折起來的紙條,潔白的紙張上用鉛筆寫著一段韓文與幾個數字。從斷句與數字的排列方式來看,上面的文字應該是某個地址。她抬頭,看著這個才剛認識的女子……不,她根本不認識她。
「就這樣?」
「就這樣。」
「不是,我根本不認識妳,為什麼我要相信妳?」
「對啊,別相信她。」櫃檯那邊的男子插話道:「她三不五時就會帶著某個一臉茫然的傢伙來到店裡,要那些人去幫她找什麼《死靈之書》的殘頁;都過幾年了?沒有半個人拿了紙條之後有回來找她、感謝她的。真的是搞不懂一直做這種事的意義是什麼?」
「別理他。」女子把林梅拉近,小聲開口說道:「妳相不相信都無所謂,但我們肯定是妳近期最好的機會了。」
她低下頭,眼中像是燃燒著火焰,炙熱地看著林梅。
「把《死靈之書》的殘頁拿回來,我們就可以進行開門的儀式。」
林梅有點畏懼地點了點頭,往後退了兩步。她看向櫃檯的男子,對方一副什麼大事都沒發生的樣子,繼續翻著手中的書本,林梅只好握著手中的紙條,三步併成兩步地逃出書店。
回程路上,林梅終於冷靜下來。她仔細回憶自己與女子間的對話,發現對方試探的意圖其實很明顯;對方一次都沒有確切地說林梅「來自不同的世界」,只是一種「感覺」,覺得林梅「需要」她口中的宇宙之門來回到某個地方。這有點像是兩個剛剛才知道彼此存在的人,努力在黑暗中追上對方的舞步。林梅握著手中的紙條,猶豫著要不要把這東西揉一揉丟進路邊的垃圾桶中;而且,她依稀記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聽過《死靈之書》這個名字……光是名字就如此不祥的書,會是她想要淌入的混水嗎?
但她隨即想起女子說的,這是自己近期最好的機會。林梅索性拿起手機,用翻譯軟體整理出紙條上地址的中文意思。
□
一個月後的某個夜晚,林梅來到了北部的一處造船廠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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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究還是去了韓國。這段過程有許多曲折與麻煩,例如光是她要拿到合法的護照就耗費了大量心力,要說服經紀人幫忙,透過對方的人脈取得合法的證件、護照,然後想出合理的說詞甚至計劃,讓經紀人願意與她一同前往韓國――最後再創造機會,在旅途中想辦法擺脫經紀人,前往紙條上的地點尋得《死靈之書》的殘頁――對粉絲的說法,則是她要跟家人一起去韓國旅遊,所以休假一週不會直播。
當林梅因故來到這個世界時,第一個發現她的就是經紀人。雖然林梅當時正在對方的面前施法,甚至林梅也跟對方說明了自己來自另一個世界,但這個人似乎從來沒有真的相信她是從不同世界穿越來到此地的魔法師。即便如此,經紀人還是幫助了自己,或許是因為那時聽到了自己的歌聲,其所在的公司也正好在尋找有能力可以直播的藝人,所以林梅就這樣誤打誤撞加入了他們的團隊。
某方面來說,經紀人就這樣一路照顧林梅至今,甚至努力滿足了林梅的所有要求,幫她找到租屋、幫她打點屬於這個世界的日常用品、衣物,甚至自費提供了直播所需的電腦器材。因為這樣,林梅才能好好在這個世界裡安頓下來,透過直播認識到許多觀眾,感受到這個世界的些許美好。
但林梅還是想要回去。
紙條標示的地點位於濟州道,是濟州市內的一家書店;濟州道是位於南韓南方的小海島,只有不到兩千平方公里,卻是國際觀光客十分喜愛的旅遊去處。林梅與經紀人以考察的名義在濟州國際機場降落,前者則藉著自由行動的名義,第一時間就照著地址,叫了計程車前往該處。
那是間明亮寬敞的小書店,座落於一條小路的轉角處,大片的玻璃牆讓白天的陽光自然撒落在小書店的空間裡,甚至讓室內的空氣都清新自然。大多數的販售書籍收藏在開放式的矮櫃中,少數幾本,應該是店家推薦的作品則平躺在矮櫃上方,讓讀者顧客伸手能夠拿起來翻閱賞玩。當然也有那種文青書店常見的文具、紙膠帶區,設立在開放空間的中央櫃位,上面還陳列著馬克杯、便條紙等物品,讓整間書店的動線呈現「口」字型,客人跟著陳列慢慢繞個一圈,就能看完店內的所有商品。
書店的店員是個相貌清秀的年輕男子,林梅走進書店時,對方只微微頷首微笑,並沒有打算出聲介紹或執意攀談,大概也是因為,會來逛書店的客人大多也喜歡以自己的步調逛書店吧。
但仔細觀察翻找了十幾分鐘後,林梅開始覺得自己找錯了書店。矮櫃上下陳列的作品都是現代創作,有小說,有散文,也有詩集,甚至還有幾本感覺只是為了增加書店氣氛而陳列的原文書,就是沒有看到古籍在販售,遑論只有殘頁的商品。多晃了幾分鐘後,林梅終於決定鼓起勇氣詢問店員。她在手機上的翻譯軟體打了「請問你們有賣古籍嗎?像是《死靈之書》這本作品?」這段話,然後透過軟體翻譯成韓文拿給店員看;店員看完之後露出帶著歉意的笑容,搖了搖頭,隨即講了幾句話,比手畫腳了一番,最後領著林梅走出店門。林梅原本以為自己要被趕出去了,但店員繼續往街角走去,用手指了指前方,最後又勉強用英文講了幾句話,然後對她微笑,隨即走回店中。
林梅不明所以地朝著店員所指的方向走了過去,還沒離開這個街區就看到了另一家書店。這間書店比起剛剛的文青風書店,明顯是一家更老舊、更傳統的書店。這家書店沒有美觀的店門,整個油漆斑駁的鐵捲門甚至沒有完全拉開,還有三分之一懸盪在門框上方,大量的書報雜誌等印刷品堆疊在長形的空間兩側,中間只留下一道窄小的通道。店內燈光昏暗,一名禿頭的年長男子翹著腳斜坐在木椅上翻閱高舉的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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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梅本想慢慢參觀,看能不能找到自己前來韓國的目的,但男子一看到她走進便開口高聲詢問,一連串講了好幾句林梅聽不懂的韓語,嚇得她趕緊拿出手機想要翻譯。男子看到林梅拿出手機,改以帶著口音的英語問她是不是外國人,好在林梅聽得懂一點英語,於是快速點了點頭。男子帶著疑惑的眼神打量著林梅,似乎疑惑為何一個外國遊客要跑這家老舊的書報店裡,於是林梅趕緊把稍早拿給另一家書店店員看的翻譯訊息也拿給男子閱讀。
「Necronomicon……」
男子看著林梅手機裡的書名,臉孔一時間垂了下來,似乎在幾秒內老了十幾歲一般。他抬起頭看著林梅,突然講出了語調生澀的中文――
「妳,找這本蘇要桌什麼?」
「喔!」她沒想到會在這裡聽到自己熟悉的語言,放心與警戒的心情同時升起,「我只是聽說這裡有這本書的殘頁,想要看看上面的內容。」
「妳邀……殘頁?」男子的表情疑惑而不解。
「對,是關於――」林梅思考著自己到底該不該清楚解釋自己的目的,「『宇宙之門』的內容?不知道這裡有沒有?」
林梅露出了些許期待的眼神,男子看到後「哼」了一聲,往身後的一疊書報堆走去。
「看看科以,反正,沒優能力的人不能進醒儀式啦。」
啊,原來不賣嗎?但是殘頁的確在這裡,林梅一面因為竟然真的獲得了某種線索而興奮,卻也同時感受到一股背脊發涼的不安;沒有能力的人就不能進行儀式……那如果她真的有能力的話呢?
男子從成堆的報章雜誌與書籍中抽出一小疊紙張,遞給林梅。她伸手接過這些看來經過許多歲月的紙頁,在手指接觸到它們的同時打了個哆嗦。那是幾張泛黃、磅數不低,也比現代書籍頁面大上許多的殘頁,長邊有明顯的撕扯痕跡,證明了這些紙是從某個原本固定好的書籍上以蠻力撕下的;紙張的外文以古法撰寫,看起來十分美麗,但也因此讓林梅一時之間難以辨識使用的是哪種語言。
「所以老闆不願意賣嗎?」林梅一面仔細觀察殘頁上的字句,一面開口詢問。
「賣?」男子坐回木椅上,心不在焉地一面重新拿起報紙,一面回道:「遮些紙喔,如果杯壞人拿到喔,很威險啦。」
「但我不是壞人。」林梅抬起頭來,以誠懇的眼神看著男子。
「妳不是啦,但科能會有人利用妳啊!」男子的目光依然沒有離開報紙,只是輕輕這樣說道。
林梅有股衝動,想要抓著這樣殘頁就這樣往外狂奔,料想這個上了年紀的男子也追不上她;但她不想冒這個險,而且不愛運動的她,要是剛跑起來就扭傷腳踝、拉傷大腿,那接下來要面對的惡果可不是她能承擔的,弄不好的話,被帶去醫院警局,官方一查發現她的護照是假的,不只害了自己,也會害到經紀人。
「好吧,那我就在這裡看一看。」林梅說。
男子隨意哼了一聲。於是林梅緩緩蹲下,悄悄開啟手機的無聲模式,藉由書堆形成的死角,努力穩定雙手將每一張殘頁上的文字拍進手機相簿裡。這是分秒必爭的行動,只要男子站起來,往前踏出一步就可以看到林梅正在用手機拍下所有殘頁內容。她必須確保自己的時間足夠。
「大哥你怎麼會說中文啊?」
「嗯……」男子悶哼了一聲,過了一會才答道:「以前區過中國啦……」
「這樣喔?去中國做什麼啊?」林梅已經拍到第三張殘頁了,她刻意讓翻頁的聲音明顯,好像兩個人只是各自讀著自己手中的作品,隨意攀談而已。
「找人囉,找書囉。那哥殘頁就是栽那邊早到的囉。那邊的人不時貨啦!」
「哇!你在那邊找到《死靈之書》的殘頁喔?好厲害耶!」
「小事啦。年輕的時候窩很喜歡做這種研究啦,還去過米斯卡塔尼克大學留學,才知道《死靈之書》的存在,想腰找來看看啦。」
「喔,原來如此。」林梅的手中只剩下兩張殘頁沒有拍到。
「《死靈之書》很威險的,有能力的人可能因尾好奇,就不小心召喚出什麼奇怪的登西啊,要小心啦。」
男子說到「小心」時,抬頭往林梅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發現林梅躲在書堆的死角。他因此站起身來,想看看林梅是不是有做什麼奇怪的事;他看到林梅的左手往口袋裡伸了伸,於是大步向前。
林梅抬起頭來,帶著微笑看著男子,以輕鬆的語氣說道:
「這上面到底寫了什麼啊?我都看不懂耶!」
「拉丁文啦,年輕人看不懂很蒸常,不然窩才不會隨便拿給妳看啦。」
「哈哈,這樣喔?」林梅站起來,把殘頁還給男子,「謝謝大哥。」
「不看啦?」男子接過殘頁,走回木椅邊。
「看了也看不懂,就這樣吧!」
「嗯。」
男子坐回椅子上,又開始翻起報紙。
「那、那我走了,謝謝大哥。」
這次男子連悶哼聲都沒發出,已經完全投入於手中的報紙新聞中。林梅慢慢步出店外,走到男子看不到的地方之後才開始拔足狂奔。
回到臺灣後,藉由AI助理與翻譯軟體,林梅很輕易就將殘頁上的文字翻譯成自己可以理解的內容。她決定不要回去找那個女子,一方面是擔心男子聲稱的「壞人」或許就是她,而且她口中的「我們」到底是誰,也令林梅感到不安;另一方面,則是她的確沒有帶著殘頁回來,可以算是鎩羽而歸,這樣的話,好像也不太需要跟對方交代什麼,就當作她根本沒有去過韓國,沒有去找過《死靈之書》的殘頁好了。
根據這些《死靈之書》的殘頁內容,似乎有一種方法可以開啟所謂的「宇宙之門」。宇宙之門有一個名字,光是看到那名字,就讓林梅覺得有些毛骨悚然;這扇門連結所有的宇宙,也連繫所有的時間,可以前進未來、歸返往昔,是所有空間與時間之門。門不會輕易開啟,要開門得進行必要的儀式,並且儀式得由「夠格者」舉行,才能取得敲門磚。
那麼,夠格者是誰?殘頁中寫到,若想要進行開門的儀式,進行儀式的人得是「知曉宇宙存在的人」――不,不對,這裡的「宇宙」是複數型;所以,得要是「知曉多個宇宙存在的人」才行。如果只是這樣,那些看過科幻小說、喜歡在網路上討論多重宇宙理論的阿宅們也都可以進行儀式了;林梅覺得,這句話指涉的,是像她這樣「確知」至少有兩個宇宙真實存在的人――她確知的方式,來自於林梅本身就是從另一個宇宙穿越過來這個世界的,這讓她擁有絕對的認知,可以確知、確信兩個宇宙都真實存在。這讓林梅與其他那些只是「覺得」多重宇宙存在的人們有了決定性的差異。
如此看來,也難怪那個女子會需要林梅去找殘頁。因為只知道了儀式的手法還不夠,還得找到可以進行儀式的人才行。想到這裡,林梅很慶幸自己沒有回去找她。
儀式需要在開闊、近海的場地,於月亮高升的時刻,吟唱殘頁上的字句;根據殘頁上的說明,只要「能量」足夠,宇宙之門就會開啟。
因此,林梅來到這個廢棄的造船廠。雖然手機裡的照片仍未刪除,但她也已經將殘頁上的咒文背得滾瓜爛熟,只要開口就可以倒背如流。時間已經來到午夜,路上沒有半個行人,一旁的社區守望亭目前也沒有人駐守;林梅想方設法翻過了道路旁的木造欄杆與造船廠的鐵絲網,走向三個長形鋼筋混凝土建物中,中間的那一個高台上。
遠眺造船廠遺址,看起來就只是樣貌特殊的建築。沒有牆面的長條形鋼筋混凝土以奇詭的型態排列在出海口邊,林梅算了算,除了有三層高台外,最頂部的高台旁,依然有整列意義不明的柱子與橫樑;雖然大概具有某種造船作業上的目的,如今看來只是莫名有種希臘羅馬時代古建築的氛圍。
面對出海口,最右邊的建物已經塌陷了一半,雖然比較靠近海邊的那半還健在,靠近陸地,可以走上高台的樓梯等處卻已經像是遭遇了某種巨大生物的踩踏,從上到下半邊的高台都已經傾倒碎裂,裸露的鋼筋像阻塞排水孔的毛髮般懸晃在還完好的結構旁。
林梅壓下恐懼,緩緩走向建物的盡頭靠海處。
圓月從雲朵中露出光亮,林梅知道時候到了,於是盤腿坐下――她事先穿好了長袖長褲,得以在出現不可預期的危險時,至少比短袖短褲能夠保護自己,也在背包裡塞進她當初來到這個世界時穿著的魔法袍,以免回到原本的世界後,因為奇裝異服而被國王或貴族們問話。
林梅盤腿而坐,從背包中拿出她的魔法杖。那是一支長得像麥克風的魔杖,塗上白漆的蠟木構築成手柄的部分,底部鑲上黃銅以平衡重量;手柄上方是一顆碩大的紅寶石,在原本的世界中是林梅用來擴展自己魔法的重要媒介,在這裡卻只是一顆可以賣得好價錢的石頭而已。在這裡,魔杖幾乎無法發揮作用,只有在林梅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成功創造了某種不明物體而已,然而既然要進行《死靈之書》的儀式,她也想要展現某種程度上屬於自己的儀式感。
背包的拉鍊還沒關起來,裡面就有其他東西跟著跳了出來。那是兩團圓圓的球狀物,一個黑得有如夜空,另一個則是灰色的物體――這就是林梅用自己的魔法、魔杖在這裡唯一成功創造出來的東西。林梅稱牠們為「烏梅」,後來也把直播粉絲用同樣的名字稱呼(因為看起來兩者的行為模式與喜歡林梅的程度大同小異);這些小傢伙有手有臉,平常以彈跳的方式移動,但通常被林梅藏在租屋處以免嚇到一般人,這次終於有機會回到原本的世界,她決定帶著牠們一起走。
「不可以搗亂喔,我要專心進行儀式。」
一黑一灰兩個烏梅微微前後搖晃著身體,好像點頭一般,隨即緩緩跳到林梅身旁,安靜地等待著儀式開始。林梅微微一笑,然後便將注意力集中到儀式上。
一開始靜悄無聲,只有與海浪拍打岸邊的波濤與微微的蟲鳴聲從四周傳來。然後,林梅輕輕哼起旋律,感覺好像是某種遠古的吟唱傳來那般,音調平穩、緩慢而悠長。她身旁的烏梅隨著音律而搖晃,一如往常沉浸在林梅的曲調中。
「Janua universorum…」
林梅緩緩唸出《死靈之書》上標示的儀式語句。當時的書店老闆說殘頁上的內容是以拉丁文寫成,林梅查詢了網路資料,瞭解到這是古歐洲會使用的語言,如今已經沒有人用這種語言交談。或許反而是這樣,能讓這個語言與同樣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事物產生聯繫?
「Per claves eius, veritas fluit sicut flamma.」
咒文裡面還有一些林梅無法在網路上查到翻譯的字句,混雜在古歐洲的語言之中。是更古老、更需要語言學理解的內容?或者,需要理解的是某種形上,某種不可名狀的事物?林梅對此感到不安,但她的目標就在眼前,由不得她退縮。
「E'yah-nagha tharanak…」
起先,林梅只是簡單唸出這些語意不詳的字句,但隨著複誦的次數增加,連結林梅心境的旋律與期盼宇宙之門開啟的施咒逐漸交融在一起,使得這些呢喃逐漸成為一種與四周產生共鳴的吟唱。林梅閉著眼睛,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唸出的一字一句,同時隨著節奏前後搖晃著。
「Vocem silentii audite: Per orbem fractum, per lumen devoratum.」
四周隨著微風搖晃飄逸的零星樹木已經不再發出沙沙聲,附近的蟲鳴也都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消失無蹤,只剩下海浪拍打岸邊的低沉聲響,以及林梅的歌聲迴蕩在這個空間裡。
「Zyarnak thol e'chah, sh'gorad ai!」
造船廠外的道路上,路燈明滅不定,像是有黑暗從某處湧出,試圖把四周的光彩奪走。林梅突地察覺到有某種力量在制止她出聲,那種「卡痰」的感覺再度浮現,但她不願意停止;她幾乎都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手握住門把了。
「Ia! Ia! Yog-Sothoth! E'yah-nagha tharanak, Yog-Sothoth is zhro!」
就在此刻,原本由林梅哼出,帶著期盼、希望的曲調突然變了;一股低沉、黑暗卻又強大,從海底深處傳來的旋律奪下了主導權。林梅大感震驚,但不敢,或許也不願停下儀式,她繼續唸著《死靈之書》中記載的儀式咒文,同時也被那股來自深淵的旋律帶著走,將原本的曲調轉化成一首苦悶、沉重的低語。
「N'gha fhtagn Yog-Sothoth! Zyarnak thol e'chah, sh'gorad ai!」
遠處傳來一種有如合奏般的低鳴,將單調的旋律推向高潮。到了此刻,林梅才真的察覺到,雖然像她這樣來自不同世界的人是儀式的必要條件,但儀式本身似乎根本就不需要她――一旦「有能力的人」進入了儀式,儀式便自動開始、自動成功了。這是陷阱,是陰謀,是某種策劃安排了無數世代,終於在有能者出現後成功啟動的計劃。一切都太遲了。
「Tempus fractum, spatium dissolutum, Janua patet, janua patet... E'yah! Yog-Sothoth! Yog-Sothoth! Clavis! Janua! Lux! Tenebrae!」
門扉在此開啟,巨大的衝擊波將林梅擊倒在地,接著巨大的身影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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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好了,魔法這種東西,無關善惡。」老人走在前方,用他緩慢而平穩的語調說道。
「無關善惡。」女孩走在老人後方一步之遙,複誦他的話語。
「那麼,為什麼無關善惡呢?」老人問道。
「為什麼無關……有點像是,那是個假議題?」女孩躊躇地回答。
「是沒有錯。」老人輕笑道:「但那是結論,我問的是原因。」
「是假議題,也無關善惡……因為,使用魔法的人有好有壞?既然魔法師裡有好人也有壞人,那麼問題或許就出在人身上,不是魔法本身有問題?」
「好極了。」老人說:「魔法是工具,工具本身沒有意志,有意志的是使用工具的人。」
「但是老師,如果一個工具本身擁有被惡意使用的可能性,它的存在是不是本身就是一種危險?」
「嗯,對。」老人放慢腳步,表情若有所思,「是有這樣的想法與說詞,但這種主題可能根據個案會有不同的答案。比如說,如果有人說不管目的是否良善,刀劍做出來就是要殺人的,所以應該要廢除,那麼軍人要怎麼保護人民?火可以烹煮熟食,也可以燒燬一整座城鎮,我們該不該禁止?電可以推動文明進步,甚至能讓死者復甦,但也使得科技推進的速度大幅提升,造成生態浩劫,這又該不該禁絕呢?」
「電可以讓死者復活嗎,老師?」女孩疑惑道。
「啊,那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我們有空在聊。」老人笑道。
「喔……」女孩讓自己的思緒回到原本的話題上,「所以,至少在魔法這件事上,沒有必要因為有惡法師而全面廢除魔法。」
老人沉默不語,繼續邁開步伐向前。女孩耐心地等待對方的回應。
「我不知道。」老人終於開口,說出來的回答卻讓女孩大感驚訝。
「……不知道?」
「的確也有很多時候,當我發現魔法所造成的惡果時,會恨不得魔法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世界。咒人致死的法術、邪惡的鍊成陣,還有詭異莫名的喚靈術,那不該是魔法使用的目的,但不論怎麼否定,它們的確就在那裡。有些擁有魔法能力,來自不同領域的生物們,甚至意圖使用魔法,貪婪地吞噬一切。」
女孩跟老人一同陷入沉默,無言地走向前方。
「但是魔法也有很多美麗之處。」老人再度開口,眼中帶著光彩,「它治癒無法治癒的傷口、讓人們前往無法前往的地帶;它帶著我們飛向天空,也令我們穿梭不同的境界,使我們見識到無人能夠見識的事物。」
老人停下腳步,看著女孩。
「它使我們遇見彼此,也讓我知道妳具有如此優秀的魔法能力。」
「老師,我、我不覺得我真的那麼……」
女孩的話還沒說完,老人就搖了搖頭阻止她說下去。他半彎著腰,巨大的雙手放在女孩的肩膀上,帶著認真的神情告訴女孩:
「在這個世界上,擁有如此歌聲的人,絕對會成為最優秀的魔法師。妳將來若遇到巨大的危難,也不要動搖,妳會用妳的歌聲打敗所有以魔法為惡的東西。」
老人露出了慈祥的微笑,讓女孩也放鬆下來。
然後她從衝擊中醒來,抬頭看著眼前的宇宙之門,終於想起了老師的教誨。
所謂的「宇宙」,是各種不同空間的統稱詞彙。這些空間有的立體,有的扁平;有些空間裡面存在著其他空間,有些空間裡面空無一物。這些空間因為各式各樣的因素而誕生,被另一個空間的生命創造出來,或者自然而然地產生。空間中的生命受限於空間內的法則,偶爾會有一些擁有特殊能力的人可以突破框架,在法則之外生存,他們大多時候,在大部分的空間裡都有類似的名字:魔法師、術士、魔導士,指涉的都是這些有能者。
但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東西」存在於空間之外。它們――或者,有些人也喜歡稱其為「祂們」――的存在先於空間,甚至先於時間,有些學者的研究指出所謂的魔法就是它們發明創造出來的能力,因此它們擁有最強大的魔法,手握最超乎想像的力量。即便如此,不,或許正因為如此,它們的存在也被各個空間「拒絕」;它們不被空間認可,無法輕易進入這些空間,頂多只能將部分意識、部分能力投射進入空間中。長久以來,這些東西大都尋找著進入空間、取得空間、吞噬空間的方法。它們在不同的空間有不同的名字,有些地方稱它們為神,或在瞭解到它們的目的之後稱其為邪神;比較中性的詞彙,是根據它們所在之境而給予的稱呼:外神。
外神是凡人無法理解的存在,據說光是它們的部分實體出現在人們面前,都會導致人們精神失常。林梅是有能者、先驗者――她在看到外神之前就知道它們的存在,作為魔法師,也比一般凡人更為強大;即便如此,眼前的景象依然令她震驚得無法言語。那是一個巨大的、糾纏環繞著的物體,整體由無數的球狀物堆疊黏合而成,上面纏繞著數不清海洋生物般的觸手。藉由纏繞的觸手,可以察覺出球體並非堅硬的固體,而是具有彈性,有如果凍,或是軟體動物那樣的質性;除此之外,大多數的球體上都有一顆巨大的眼球,幾乎佔據了球體的全部空間,這些眼球引人不安地晃動,似乎飢渴的想要將眼前的所有景象吸納進自己的體內般,瘋狂轉動著。
在這物體的中心,有一道漆黑的長形空間,四周的光線彷彿遭遇了實質上的剝奪那般,慢慢流入這個空間內,卻同時在接觸到那處時消失無蹤;仔細觀看,甚至可以發現有些球體、觸手也正被緩慢的吸入其中,也都在接觸到空間的瞬間消失其中,無法辨識。巨大物體上還滿布詭譎的環狀物,這些環狀物漂浮於物體各處,不斷變化著藍色、綠色、紫色的色調,同時不規則地在物體四周流轉,有如潰爛皮膚上因擠壓而隨意滑動的膿皰。最令人不解的,是那物體的顏色,林梅一開始以為是灰色,但纏繞的觸手與滑動的圓環似乎讓物體的灰色時而散開,時而聚合,接著又轉化成不同的光澤、不同的材質、不同的色彩。
林梅記得老師曾經跟她簡要介紹過這些外神,而這些外神擁有許多名諱,以不同的樣貌呈現於眾人面前過;其中有一個外神,被許多有能者知曉,因為它是通往不同世界的鑰匙,是守鑰者,也是大門本身。他被稱為「亞弗戈蒙」、「塔維爾.亞特烏姆爾」,但真正的名字連老師都不太願意提起。老師說過,如果在那個世界呼喚它的真名,它就有機會進入世界,就算它出於某些原因不具惡意,但外神本身的存在就如同災厄,一旦進入了一個宇宙,就會帶來危險。林梅從沒有想過宇宙之門就是這個外神,她思考著這是因為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太過專注於沒有魔法的生活之故,還是她單純忘記了這個外神的名字;畢竟她剛剛呼喚了這個名字好幾次――
猶格.索陀斯。

圖片使用ChatGPT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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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林梅察覺到某種巨大的異變,有什麼東西開始從中心的漆黑處湧出,自己也開始被吸引過去;不,不是什麼單純的目光被吸引,而是整個人開始被「門」給吸引過去。
長形的黑色空間有如黑洞般,開始將周遭的一切物質吞入其中。林梅騰空而起,緩緩地被那股力量帶往猶格.索陀斯的中心,她趕緊伸手抓住從她身邊掠過的鋼筋混凝土柱,兩個一同飄來的烏梅也伸出牠們小小的手抓住林梅。然而,一手還握著魔杖的林梅根本無法抵擋莫名強大的吸力,沒等多久就力不從心,抓著柱子的手無力地鬆開,與兩隻烏梅一同飛向那漆黑無光的長形空間。
與此同時,樣貌詭異怪譎,型態猙獰可怖的某種生命也開始從長形空間竄出。那是一種人形,頭上長著羊角,背上還有巨大蝙蝠翅膀的生物,牠們掙扎著從狹窄的門縫中鑽出,接著拍動翅膀飛進這個世界。林梅與這些恐怖的生物擦身而過,驚駭地發現牠們沒有臉孔,那顆頭上沒有眼睛、鼻子與嘴巴,牠們振翅而飛時甚至不會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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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林梅就像被吞噬一般,進入了猶格.索陀斯的門內。
一股由內而外,再從外入內的壓迫感席捲了林梅,她在某種無重力的環境中懸浮,分不清自己是否頭上腳下,同時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翻滾。原本握在手中的魔杖早已不知去向,林梅也察覺到兩隻烏梅不在身邊,於是試著出口呼喚:
「里尔人哪門在人衣?」
話剛出口,林梅便感到一陣錯愕,發現連自己都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她的話語不只支離破碎,更像是出於某些原因而被拆解、離散,無法在此地創造出意義。
「尸言幺人弓心麻十中辵口是口中?」她又試著再講了幾句話,「卜竹每口木火,里尔人哪門在人衣?」
結果一樣,林梅感到無比惶恐,連結不同世界的門的確打開了,但她沒有想過,宇宙之門不只能讓她回到原本的世界,也有辦法將其他世界的生物引來這裡。她輕率的舉動是不是害了這個世界,害了這裡的人,也害了烏梅?
突然之間,林梅的思緒就像受到某種力量拉扯一般,突地從悲傷自責的環境中抽出。她感覺自己以常人無法理解的速度飛馳,宇宙中的星光因為極速而被拉扯成線狀,從她的眼前快速掠過。她在穿越,不只是空間,也以恐怖的速度穿越於時間中。
不可置信的龐大爆炸。物質的誕生,元素的產生,然後是渺小的個人無法理解的巨大質量,燃燒的火球跟它所產生的引力,以及因為這樣的引力而開始形成的環繞系統;這些遭受重力牽引的物質累積、聚合,然後拓展到自己也形成引力,產生氣體,甚至孕育生命。生命展現出不同的形貌樣態,有的擁有足以操控其他生命的能力,有的則無法開展出足夠的智慧,只能遭受其他生命統御。然後是爭奪、殺戮、戰爭。強大的生物彼此為了不可理解的緣由而彼此撕咬、毆擊,用自己所能想像到的最惡毒的嗓音嘶吼、嚎叫。其中一方終於敗退,被迫退居到宇宙之外,甚至囚困於時間與空間之外的維度中――直到林梅喚回了它。
她又感受到無數的痛苦與啼哭。林梅轉頭,看到所有的空間如同凍結般凝固於某種玻璃罩中,一個一個地呈現於她的面前。林梅看到她的不告而別令觀眾心碎、錯愕,也看到經紀人對於無法察覺她暗中的行動而懊惱;她看到一位臉上有傷疤的武者面對比她巨大數倍的怪物也毫無所懼,揮舞手中的長劍與之對抗;她看到一隻又像猩猩又像人類的生物與一名少女乘坐著蒸汽動力的小艇不斷朝著太陽落下的方向航去;她看到原本的世界裡,因為自己無故失蹤而使得隨行陪同的騎士遭到問罪;她看到她前往的那個世界,因為自己開啟了宇宙之門,使得怪物橫行其中,不只是那些沒有臉的飛行怪物,還有一種濃稠,膿皰狀、軟泥般的生物尾隨著從門內流出,沒有口鼻或其他能夠感知的五官,卻一同發出駭人聽聞的音律,如同邪惡大軍的奏樂隊伍般緩緩漫步於他們將要侵略的下一個世界;她看到老師的誕生、成長並穿梭在不同時間、空間的歷險,他在這些景象中隱隱回望著林梅,令她既驚喜又錯愕。
老師微笑著,對林梅點了點頭,接著說了一句話:
「口日昌山口,廿艸巾心大儿十青冖日戈口心。」
林梅無法理解老師說了什麼,卻似乎可以明白老師想要傳達的東西。當她看到原本的世界時,當下便有一股暖流衝上心頭;那不只是一種近鄉情怯的感動,而是更明確、更令她雀躍的感動――她的魔力回來了。或許宇宙之門的確打通了兩個世界,讓她原生的力量得以透過這扇門回到身上……甚至,現在只要她想,林梅可以輕易地透過門內的空間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不需要再煩惱魔力的喪失與無法歸鄉的痛苦。她也相信,只要一離開這個地方,語言的解離也會恢復正常。
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
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對吧?
但是……
林梅不由自主地哼起旋律。她不能坐視她生活了近三年的世界因為宇宙之門而摧毀。但那完全不是適合在此時此刻,在這樣的空間與氛圍裡出現的曲調――不,正是因為這樣,林梅才選擇這樣的曲目;她需要把這裡轉變為她的主場。
這裡沒有樂器,沒有播放器可以為林梅演奏音樂,所以她用自己的口鼻演唱。林梅一面哼著曲調,一面在心中想像著鼓棒開始輕輕敲鈸而開始的前奏,而後鼓手用腳踩踏板敲擊大鼓,突而一陣過門,合成器的電子聲樂進入合奏,讓歌曲正式進入主歌。
這是林梅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愛上的曲風,帶著無奈與惆悵,卻又美好而甜蜜。那是距今四十年以上,東方的音樂家取經於西方,又在三十多年後因為網路演算法而使得西方為之狂熱的音樂類型;是泡沫般的幻影,是紙醉金迷的月夜,也是令人傾心的舊日追想。
林梅知道自己無法唱出正確的字詞,所以她繼續以哼唱的方式取代歌詞,卻仍有辦法把歌詞中的情感藉由這樣的方式傳達出來。她展開雙手,感覺到魔杖奇妙地隨著旋律而逐漸從虛無中回到自己手上,上方的紅寶石跟著節奏閃閃發亮。
進入副歌之際,林梅將魔杖置於胸口,提高音量,一道和緩但堅定的聲波從而以林梅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她同時發現自己不再覺得有那種卡痰的感受了。林梅的心神隨著聲波往門外探求,無臉的飛行怪物發出無聲的哀號,即便努力振翅卻逐漸受到長形空間的吸引,一隻一隻被黑暗所吞噬;黏稠的軟泥繼續奮力演奏它們荒誕醜惡的音樂,但也逐漸被林梅的歌聲蓋過。
副歌之後的過門旋律加入了輕快愜意的鋼琴獨奏,與林梅所見的景象毫不搭調,卻也是她與外神對抗的唯一武器,讓她能夠保持神智清醒,隔絕邪惡的意圖與恐怖的音律。
這是一首林梅沒有在直播時唱過的歌。這是傳達愛意的歌,她總覺得如果在直播時唱了這首歌,就會有調皮的觀眾在直播聊天室裡起鬨;但現在,她需要這首歌來闡釋她的決心,她愛這個世界,她不會讓猶格.索陀斯與它的醜惡怪物侵佔這個收留她、照顧她、陪伴她的世界。這首歌原本的歌詞裡,有一句「如果以言語述說的話,愛很快就會消失」;這是不是她一直以來不敢開口述說的原因呢?林梅的心中感到一陣酸楚,但這股情緒也化為力量,將她推向宇宙之門的邊緣。
受到林梅魔法影響的飛行怪物紛紛穿越門扉回到原本的世界,不甘心的醜陋生物揮舞著長滿利爪的雙手,期望可以抓住什麼東西讓自己擺脫強大的吸力,杵在門邊的林梅舉起魔杖,想要避免這些妖獸胡亂的揮舞傷到自己,卻反而吸引到幾隻生物的注意力。牠們伸長爪子想要勾住林梅,讓自己免於歸返的命運,其中一隻幾乎就要碰到林梅。就在那一刻,一團黑色的東西從林梅身旁竄出,擋下了那千鈞一髮的利爪。
那是灰色的烏梅。兩隻烏梅在林梅開始唱歌時逐漸找到方向,隨著音律慢慢往林梅的所在滑動,剛好在最後一刻看到陷入危機的她。牠們二話不說,合力向前衝刺,但速度仍然不夠快;於是在無聲的默契下,灰色的烏梅以黑色烏梅為施力點,踩著對方向前彈射出去,成功在利爪觸及林梅前擋下了攻擊。
「烏梅!」
林梅大叫,或許是因為已經來到門邊,她的話語恢復成正常的字句,但以魔法創造出來的生命已經回歸魔法。她發出悲傷的叫喚,但只剩下黑色的烏梅緊緊靠著自己安撫她。林梅眼中噙滿淚水,卻也燃燒著熊熊火焰――她某一次無意聽到的旋律已經湧上心頭,她要借用老師的力量,然後將其轉化為自己的。
電子琴、電吉他與大鼓的重擊同時響起,林梅將自己的憤怒、困惑與悲傷交融,開始用她從未嘗試過的腔調高唱。四周的空氣因著她的高唱而擾動,猶格.索陀斯彷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那般,長形的門扉開始扭曲、變形。第一段主歌的歌詞以強勢、決絕的語氣開場,像是要對猶格.索陀斯興師問罪那般,林梅的身後冒出一個巨大的身影,有著典型的巫師樣貌,淡紫色的尖帽與長袍,灰白的眉宇和長鬍子,手中的法杖閃著超自然的光芒,眼神如同林梅那般,燃著橘紅色的火焰。
林梅舉起手指著猶格.索陀斯,以歌聲質問對方難道不知道自己是誰?她只要手輕輕一揮,就能讓它受其蠱惑,臣服於她。即便猶格.索陀斯不具真正的善惡,但當它來到此地,就成為了邪惡、帶來危機的陌生人,若開口辯解也全是謊言,只有誓言逝去才能償還其所帶來的惡果。
接著進入副歌,林梅身後似乎湧出千軍萬馬,齊聲高唱著對抗敵人的雄心壯志,他們高聲宣告這即是林梅的意志,而林梅的意志必當實現,猶格.索陀斯的盡頭已在眼前。這當然是空話,沒有外神能夠被凡人所擊敗;但言語的力量十分強大,音樂的力量更加強大,猶格.索陀斯受到強烈的旋律與重音侵襲,它那醜陋黏膩奴僕所奏出的鼓聲、笛聲,已經被強大的音浪給震碎,那些膿皰軟泥也只能怯懦地退回門內。
歌曲進入最後的高潮,林梅挺起胸膛,大聲唱出歌詞。猶格.索陀斯既然進入了這裡,就不再是「外神」;而這裡是林梅的、是我的領域,我們拒絕認汝之名!我們的世界無人知曉猶格.索陀斯是誰!這樣的外來者只會如流星般,一閃即逝!
終於,歌曲進入尾聲,音樂漸弱,林梅也幾乎氣力放盡。她身後的幻影慈祥地看著她,像是在安慰林梅已經盡力那般,再度對她點了點頭,隨著稍早齊聲高唱的騎士們一同消失在虛空中。從宇宙之門竄出的飛行怪物與黏稠爛泥盡數被門重新吞噬,猶格.索陀斯即將關閉。林梅最後向門外一瞥,造船廠上方的天空已經恢復清明,路燈不再閃爍,甚至姍姍來遲的社區志工也小跑步地朝守望亭跑去。
她想起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種種。剛來到此地時對於高樓大廈的驚駭,一開始對於收留自己的經紀人抱持懷疑,接觸到手機、網路、電腦等高科技產品的不可置信,認識到含糖手搖飲魅力的那一刻,第一次直播時心跳不已的情境,觀眾們在聽到歌聲後熱烈地在聊天室刷表情符號時她的感受,首次開放收禮時讓她訝異又感動的各種禮物,跟像她一樣的直播主們連動時緊張、害羞卻又笑聲不斷的時刻,嘗試不同的企劃並在成功與失敗之間反覆橫跳的心情,以及知道自己不會再回來的此時此刻。
宇宙之門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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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第九遊戲公司在各個網路社交平台上發布了林梅無限期休止活動的公告。公告的內容略嫌含糊其詞,引發烏梅粉絲間的熱烈討論與猜測。有些從來沒有在林梅直播時出現在聊天室的名字發出了一些惡意的猜測,捲款跑路了、結婚了、懷孕了之類的說詞不脛而走;也有些真心的烏梅擔心林梅是不是出事了、住院了,但即便要求公司能夠給個更明確的說法,公司確實也無話可說。
那天晚上遲到的社區守望亭志工在造船廠遺址上空用手機拍下的詭異物體,放到網路上後被鄉民恥笑說AI構圖有夠假,到最後連他自己都不太確信自己真的有看到那個東西。
林梅的經紀人來到她的租屋處整理物品。公司不大可能在人失蹤之後還繼續花錢承租無人居住的空房,他只好收集一些他覺得林梅比較可能希望留下的東西,這樣如果林梅之後回來了,還有機會可以還給她,剩下的物品就丟進垃圾車與資源回收車裡了。他保留了粉絲送的所有卡片跟禮物,同時發現林梅的衣物少之又少,只有當初自己買給她的臨時穿著,以及後來她自己添購的幾件衣褲而已;雖說林梅的確是不常出門的人,但這感覺實在不太像是想要久居在此的人會有的狀態……她到底去了哪裡呢?難道,當初遇到她時,那段說詞不是信口開河?
但經紀人永遠不會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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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間與空間、宇宙及宇宙的縫隙內,門扉閉合的虛無中,以歌為其魔法泉源的橘紅短髮女孩正於夢中等待。
(全文完)
後記
阿梅是我第一個從初配信就開始跟台到畢業的VTuber;當初的機緣其實很簡單,就是覺得有個名字跟我剛好相反的人,覺得很有趣,這樣而已。想不到不但一樣是魔法師(?),還是個很會唱歌的魔法師,喜歡的音樂也是我自己同樣很愛的City Pop等各種老歌,對於老人如我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我第一次創作的所謂「同人文」獻給了阿梅,這次的故事或許是最後一次;上一次只寫了短短的六千字,這次一次討回來(?),從原本預計的一萬兩千字爆字數到一萬八千字才完稿,也辛苦願意閱讀的大家了。〈Lin Mei's Will〉雖然是個結局不太美好的故事,但配合即將畢業的阿梅,我想這是一個具有想像空間的收尾,希望阿梅跟烏梅們會喜歡。這篇故事採用了與上一篇相同的設定,與官方的設定有些許出入,沒有看過〈Once More With Feeling〉的朋友或許可以回頭閱讀看看。與前篇故事一樣,作品裡有不少「彩蛋」,相信烏梅們應該很容易發現,所以我只直接公開故事裡面使用的三首歌;最後一首算是自肥吧(遠目。
很感謝阿梅在無數的夜晚中為我們帶來美麗的歌聲與有趣的直播。作為第一個認真追的臺V,雖然道別總是感傷,但依然希望阿梅能夠在其他地方過得愉快、幸福。
我很榮幸能夠當你1019天的烏梅。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