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ward Marks是我非常敬仰的一位基金管理人,他的著作《掌握市場週期》以及《投資最重要的事》是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再回去複習的書單
除了管理橡樹資本外,他也會每個月(可能有時候不定時)發佈自己的備忘錄在橡樹資本的官網上,以他的角度以及經驗來分享他在投資所看到現象
6/16,他發布了新一期的備忘錄:《More on repealing the law of economics》廢除經濟法則的想法,聽起來或許是帶點嘲諷的在講這件事
經濟法則理解並不是這麼的困難,例如著名的供需法則 : 一般而言,當價格下降,人們會購買更多;當價格上升,生產者會生產更多,經濟法則都很直接,理解它並不需要博士學位,事實上,它們就是人性的一部分
說是廢除,但其實是在影射無視經濟的底層邏輯

$這篇備忘錄在說什麼呢?
可以先看看這張摘要

備忘錄中舉了幾個例子,說明政府的干預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
$市場雖不完美,但強行干預比市場錯得更嚴重
- 政府對於租金的管制
當住宅需求超過供給時,租金自然會上升,最終可能高到原本居住的人無法再負擔,但民選官員通常希望維護社區,讓其選民能繼續在當地居住,不會被能出更高價的人取代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他們會通過法律限制租金上漲,這樣原本無法負擔的人可以繼續住在該地區,租戶因此感到滿意,而這讓官員也開心,因為滿意的選民更可能投票支持現任者
但並非所有人都開心...房東因無法收取市場價格而不滿,停止對公寓投資,有些甚至將房子撤出市場,潛在開發商也會因擔心無法獲得足夠回報而放棄興建新公寓
此外,有能力支付市場租金、卻找不到房子的人也會感到不滿
這種情況至少有兩個問題,首先,政府選擇了誰是「贏家」、誰是「輸家」,而不是讓市場決定,以租金管制為例,現有住戶(以及政治上的現任者)是贏家,但房東、開發商以及想要搬入的人都是輸家
推行租金管制的官員會說,他們只是想對現有住戶更公平,但事實上這卻對其他人不公平
此外,這對整個社會有負面影響,住在租金管制公寓的住戶等於擁有一個極具價值的資產:廉價的居住空間。但這個資產無法變現,只能透過持續居住獲益,因此他們傾向於不搬家,降低了自身和整體的流動性,租金管制也會抑制現有公寓的翻新與新公寓的建設,導致住房供給無法跟上社區在數量與品質上的需求
換句話說,政府可以限制房東收取的租金,但不能強迫開發商建新房,這樣做會降低整體社會福利,並妨礙資源流向最有效率的用途
動機: 政府為保障原住戶,防止租金飆升導致其搬離
後果: 房東投資意願下降,導致房屋品質與供應惡化
市場失衡,有能力支付市場租金的人反而找不到房子
社會資源配置效率下降

- 加州火災與保險危機
南加州大火後,我們見證了另一個因推翻經濟法則所造成的極端後果。火災摧毀了社區,數千人失去了家園,除了生活全面受損外,他們中的許多人還面臨嚴重的財務損失,因為他們未投保或投保不足,而這往往是加州保險監管政策所致
加州政府主要由民主黨控制,這個黨派通常傾向於高度干預經濟,由於民主黨在州議會擁有超級多數席位,幾乎不需要考慮共和黨的阻力,因此在立法或選舉上也不必保持溫和立場
就像對租金管制的支持一樣,加州政府也試圖通過限制火災保險的保費來「幫助」房主
在 2025 年大火之前,加州的火險市場已陷入危機,原因是監管限制、保險公司退出市場以及不斷上升的火災風險
- 法律禁止保險公司使用前瞻性災害模型來設定火險費率,只能依據過去 20 年的歷史平均損失,這在火災愈發頻繁嚴重的情況下,變得越來越不合理。
- 法規還禁止保險公司把再保險成本的增加轉嫁給消費者,導致無法依實際風險訂價。
許多大型保險公司陸續退出加州市場或停止在高風險地區承保:
- Chubb 於 2021 年停止為高價住宅承保
- Allstate 於 2022 年退出
- 州內最大保險公司 State Farm 在 2023 年停止承保新保單,並在 2024 年宣布不再續保 7 萬多份保單
- Tokio Marine America 及其子公司也在 2024 年退出
留下的保戶面臨巨幅漲價,有些人的保費從每年 4,500 美元暴漲到 18,000 美元。
最終,許多房主失去保險或無力承保,導致大面積投保不足,到 2025 年火災發生時,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受災住宅擁有火險
這與租金管制相同:你可以限制價格,但不能強迫提供服務,政府為了「保護」消費者限制價格,結果反而讓數千人失去保障
動機: 為保護居民,加州法規限制火災保險費用調漲
後果: 保險公司無法反映實際風險,紛紛退出市場
大量住戶無保或保額不足,2025 年大火後損失慘重

$美國提高關稅是對的嗎?
Howard Marks在這裡用了他小時候的經歷
1949 年,第一批兩輛福斯汽車(Volkswagen)運到美國,當年總共只進口了大約 7,500 輛車,僅占全美汽車銷量的 0.03%
然而到了 2024 年,根據白宮三月發佈的資料,在美國售出的 1,600 萬輛汽車中有一半是進口車,其中就包含 50 萬輛福斯
- 為什麼會這樣?
原因有很多,包括品質、工程技術和行銷策略,但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是,美國消費者認為美國車比外國車貴,卻不一定更好
當時,美國汽車工人的薪資高於德國或日本的工人,而且還有一個特殊的福利方案,包括終身醫療保險;據說這項福利在 2008 年,每輛車就增加了大約 1,900 美元的成本,這對競爭力是極大的負擔。
美國車廠的銷售在貿易開放之前都相當好,但當便宜的進口車進入市場後,這些車對「底特律三巨頭」(Ford、GM、Chrysler)帶來了真實的經濟壓力,迫使他們面對高成本結構和落後的產品線。(值得一提的是,福斯能成功打進美國市場,有人認為也受到德國政府的補貼支持。)
- 結果是什麼?
國內車商失去銷售機會,生產也開始外移,這本可以避免嗎? 除非美國工人願意接受與其他國家工人相當的低工資,否則工作外流幾乎是無法避免的,當然,美國車廠可以透過提高品質或提升生產力來應對國際競爭,但從長遠來看,很難完全抵銷其較高的成本結構。
每一個已工業化的經濟體,從 18 世紀末到 19 世紀、20 世紀,當人均 GDP 達到約 4 萬美元(按今天的價值計算)時,製造業在就業中的比重就會開始下降。這個趨勢在所有發達國家中幾乎一模一樣,因為人們會從工廠工作轉向服務業,這些工作對體力要求較低,對教育要求較高。
這不只是美國發生的事,而是所有地方都一樣⋯⋯
換句話說,國家從貧困走向繁榮時,會從農業經濟,逐步轉型到製造業,再進一步轉型成服務業。
美國經濟的成功使得大量工人離開製造業,今天美國非農就業中只有約 8% 在製造業,而 1950 年這個比例約是 30%,根據 Ferguson 的研究,這種轉變與汽車產業本身或其他國家不公平的貿易政策關聯不大
而且,這並不是找不到工廠工作的問題:根據美國勞工統計局,目前製造業就有約 40 萬個職缺,但很少人願意去填補
事實上,一個國家不可能在人均收入和生活水準遠高於其他國家時,還指望能以製造業為主體,並持續維持優勢。這也是為什麼美國不可能「回到 1950 年代」或更早期的模式
- 一些合情合理的例外
當然,某些情況下,政府決定保護特定產業或要求特定商品一定要國產是合理的:
- 國防安全:例如,軍隊不應該向外國購買武器或重要物資,以免在戰時受制於人。COVID 期間更讓人驚覺,太多供應鏈依賴中國,包括船舶建造、稀土礦產、半導體和其他數千種必要產品。
正如 Joe Nocera 在文章《The Intellectual Godfathers of Protectionism》中引用 Rana Foroohar 所言:「人們終於醒悟到,我們 80% 的供應鏈都外包給了最大的戰略對手。」 - 文化或國家認同:瑞士可能會限制進口模仿的洞洞白起司,法國也可能禁止進口冒牌香檳
- 對抗不公平貿易:對那些補貼國內產業、或封鎖外國市場的國家徵稅,這些行為被視為不公平(這讓我想到了最近的中國電動車)
- 國防安全:例如,軍隊不應該向外國購買武器或重要物資,以免在戰時受制於人。COVID 期間更讓人驚覺,太多供應鏈依賴中國,包括船舶建造、稀土礦產、半導體和其他數千種必要產品。
這些針對性關稅(targeted tariffs)在某些特殊目標下是合理的,但這和「對所有國家、所有商品統一徵稅」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關稅的本質,是想讓國內生產取代便宜或更好的進口產品,政府可以透過設置障礙提高外國商品的成本,確保國內工廠和工人受到保護,但這會犧牲消費者的利益和全球總體福利

$我們還能拋棄哪些經濟法則?
- 沒有政黨在care的財政紀律
美國政府習慣於花超過所收的稅收,這是當前最嚴重的問題之一,正如Howard Marks在另一篇備忘錄《Nobody Knows (Yet Again)》裡提到,世界一直給予美國幾乎無上限的低息信用,因此美國能夠持續舉債
結果是,過去 45 年裡有 41 年出現赤字,而且最近 5 年的年度赤字都超過一兆美元,如果你的小舅子這樣做,你一定會說他「不負責任」。
經濟學家凱因斯曾說,如果經濟增長過慢、無法創造足夠的就業,政府應該透過赤字支出刺激成長,等經濟復甦後再實施盈餘、償還債務
但是今天的美國政治人物無論黨派,都只會持續花錢,完全忽視「復甦後要盈餘、償債」這個原則,例如2024 財年,美國的赤字約為 1.8 兆美元,佔 GDP 6.4%,且這還是在經濟繁榮期
如果我們繼續讓國債增長速度超過 GDP,利息負擔會占用越來越多的預算,導致更多赤字和更多債務,如今美國每年支付的利息支出已超過國防預算,若未來利率上升(可能因通脹或信用評等下降),情況會更嚴重
最終,市場不再無限信任美國,利率也不會再保持低水平
巴菲特在 5 月 3 日波克夏股東大會上說:
我們目前的財政赤字在很長期內是無法持續的,我們不知道是兩年還是二十年,因為世界上沒有像美國這樣的國家。但這是件「不能永遠繼續」的事,某個時點會失控
要解決這個問題,只有兩種方法:減少支出 和/或 增加收入(加稅),但沒有人想被加稅,也沒有人願意看到自己受惠的支出被砍
雖然川普試著通過「消除浪費、欺詐、濫用」來削減開支,但最終省下的數字比原先目標的 2 兆美元縮水到僅幾千億美元,對赤字影響極小。
同時,眾議院還在 2025 年 5 月通過了延續 2017 年減稅方案的法案,這不但沒有增加收入,反而進一步擴大赤字,根據國會預算辦公室估計,未來 10 年會讓赤字增加 2.4 兆美元。
這些行為常常以「減稅會刺激經濟成長、讓赤字相對下降」作為辯解,但這在歷史上幾乎沒有真正發生過。
- 萬萬不能觸碰的社會福利
即現役工作者的稅金支付當前退休者的福利,在過去工作者多、退休者少,稅收超過支出,多出的累積進入信託基金
但今天,隨著退休者數量增加、壽命延長,而工作者數量相對減少,稅收已無法完全支付福利,只能依靠信託基金補足
根據估計,若不採取任何措施,信託基金將在 2035 年用盡。到時,要嘛削減退休金(只能支付承諾金額的 79%),要嘛從聯邦預算中補貼,進一步增加赤字
解決方案包括:
- 調高稅率
- 提高課稅薪資上限(目前是 176,100 美元)
- 延後退休年齡
- 減少福利
- 降低生活成本調整
- 對高收入者實施福利逐步取消
問題是,這些措施都極不受歡迎,因此兩黨默契地採取「別碰社會福利」的策略。
嬰兒潮世代(1946–1964 年出生)人數龐大、經濟影響力高、投票率高(2020 年大選中佔了 38% 的選票),因此政治人物更不願意觸碰這個議題
Howard Marks 還提到,他 70 歲時開始領社會福利,每月領 4,612 美元,他認為這是荒謬的...像他這樣的富有退休者根本不需要這筆錢,這是一個嚴重的世代公平問題,但沒有人想面對。
政治人物或許相信現狀可以永續,或更可能只是等著「輪不到我任內爆炸」,這就像那句老笑話:一個人從 20 樓跳下來,經過第 10 樓時還說「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好」。

$我們還可以做什麼?
- 設定可以衡量的風險曝險比例,並定期檢視投資組合中對「政策依賴性」高的資產比重
例如:每季或每半年檢視一次,確保「受強烈政策影響(例如房地產租金管制地區、需高度補貼的新能源產業)」的資產不超過整體組合的 10% 或 20%,用數字化指標衡量
- 與長期投資目標高度相關:專注於長期競爭優勢,而非短期政策利多
Howard Marks 指出,最終經濟法則會勝出
即便短期內政策補貼或干預可能「看似有利」,長期必然導致扭曲與成本升高。因此,選擇那些不需要靠補貼也能持續創造現金流、具有定價能力和護城河的企業,才是與財富增值目標最相關的方向
- Keep moving!
投資的路還很長,我們一起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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