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擬台灣青年的心靈側寫
我是在台中長大的孩子,從小就算是乖的那種。爸媽是公教家庭,講求穩定、安全、不惹事。他們不是情緒化的父母,但也不太會表達愛,大多透過「有吃飽嗎?」、「要不要我幫你載?」來關心。
我習慣把情緒往內收,小時候不太會哭,也不太講夢想,會唸書、成績不差,就是一種「有用的孩子」。
國高中時我常一個人讀書,也不太參加社團。不是不想參與,而是總覺得自己不夠特別,怕被看見、也怕沒被看見。後來考上台北的國立大學,才開始有點打開自己。那段時間我接觸了音樂、攝影,也試著談了人生第一次戀愛。那是我第一次覺得「我也可以被喜歡」。
但畢業後回到中部工作,一切又回到「功能導向」的節奏。
工作績效好,就升了主管,但其實我並不確定自己真的適合帶人。團隊裡的年輕同事很聰明、也很有想法,有時我發現我們根本不像一個「團隊」,反而像一群被 KPI 綁住的獨行俠。午餐時間常常是各自滑手機,誰也不想多說一句廢話。我試過拉攏關係,但後來也學會保留距離,畢竟誰都怕受傷或麻煩。
至於我跟爸媽的關係,其實是平靜但疏離的。
他們現在偶爾會傳 Line 問我什麼時候買房,或是「可以幫我們裝修一下浴室的馬桶嗎?」這些生活的瑣事是我們現在的情感連結。我知道他們不會給我情感上的指引,也從不談戀愛、人生這種抽象的東西。他們那一代結婚生子是自然的順序,而我們這代,連順序都不知道在哪。
我的社群,大多還停留在線上。
臉書滑過去都是誰誰誰結婚、生小孩、升遷的消息,像是某種進度條。我會按讚,但心裡很清楚,那些進度跟我沒有關係。IG 上的朋友們,有的出國、有的創業、有的開始追求自由生活,但很少有人在談「愛情」這件事。好像我們都默契地知道,那是太重的議題,不適合現在的我們談。
老實說,我對女性是敬佩的,也時常感到距離。
從大學以來,我身邊的女生多半都很獨立、很拚。她們有自己的想法與界線,不願意被傳統的家庭角色套牢,這點我能理解,也認同。但也因為這樣,我常常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靠近,又怎麼表達自己的需要,才不會被誤會成壓迫或沒長大。
我們這一代的男生,好像被夾在兩種價值觀中間。一方面,還是被期待要有肩膀、要能照顧家庭、買房撐住一切;但另一方面,我們又被提醒不能控制、不能主導,要學會平等、尊重、陪伴。這些我都願意學,但坦白說,沒人教我們怎麼平衡、怎麼表達,也沒太多可以練習的地方。
對婚姻,我有渴望,也有恐懼。我渴望有人可以分享生活、一起走長路,也許有個孩子,在陽台種花、週末一起煮飯。但我也害怕承諾之後的變化,怕自己做不好、撐不起這個家,怕萬一有了孩子,生活會變得更疲憊、甚至失去彼此。我不是不願意負責任,而是不知道我現在這樣的生活,能不能夠給人幸福。
家庭對我來說,是一種模糊的安全感。
我爸媽很努力把我拉拔長大,但情感表達不多,家庭裡的溫度比較靠近責任、而不是親密。我想要不一樣的家,但我不知道怎麼創造那種「不一樣」。我們這代人很習慣自己解決問題,也習慣獨處,但當獨處變成常態,連「一起生活」這件事也變得有點難想像。
我知道有很多女生也有同樣的困惑:她們也不想放棄自我,只為成為誰的太太或孩子的媽。我懂她們想找一個願意理解、願意一起努力生活的伴侶,而不是來壓榨或掌控的人。但有時候我想,如果我們彼此都在防禦、都太怕失去自己,那還有空間去建立一個家嗎?
我不是沒想過結婚、也不是沒想過生小孩,只是這個社會讓「婚育」變得好像是另一種考試、一場長期投資,一種幾乎要賭上人生自由的選擇。如果婚姻能夠是一場共創而不是犧牲,如果家庭能夠是一個成長的基地而不是責任的牢籠,也許我會更有勇氣跨出去。
但前提是,我需要知道,我不是孤單一人在想這些。
有時我在深夜會突然浮現一種落差感:我這樣的生活,是我自己選的嗎?我這樣努力,是為了什麼?我希望被愛、希望理解,也希望自己的存在不只是貢獻勞力和數據。
我羨慕那些可以談天說地、彼此照顧、一起笑的伴侶關係,那種不是為了完成目標,而是為了活得更有人味的親密。
但在現實的社會裡,要擁有這樣的關係,好像比登天還難。
台灣這個社會,太習慣看績效、談效率,我們被教育要理性、要強大、要自律,卻沒人教我們怎麼好好去愛、去處理情緒、去經營關係。而我也確實有點累了,累於裝沒事、累於獨行,累於面對一個不太懂青年渴望的社會。
我渴望有一個空間,不只是心理諮商那種,而是可以讓人練習怎麼成為「關係中有溫度的大人」的地方。
也渴望一種社會語言,能夠理解我們這些「不婚不生不是因為自私,而是還沒找到希望」的年輕人。
更渴望,一種新的想像:如果愛與家,不是義務與犧牲,而是一起創造彼此人生的可能,會不會,我們就比較不怕踏出那一步?
我知道我不是唯一這樣的人,我的同事、朋友、甚至很多在海外回來的夥伴,也都有類似的感受。
我們需要的不是更多標準答案,而是一個可以陪我們一起思考、嘗試、練習成為彼此同行者的文化。
愛、婚姻、家庭、未來,不應該只是社會的輸出目標,而應該是我們人生的共同創作。